《食南之徒》：剧作技巧掩盖不了的不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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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南之徒是一本我看完之后挺愤怒的书。这是我看的第一本马伯庸，之前看过影视化后的《显微镜下的大明》，人设类似于一个高功能自闭的数学奇才破案，帮助朝廷发现官员贪墨，还自己冤死父亲公道的故事，故事比较完整，但细想之下，和食南之徒各方面都是相似的。 对这两个故事的评价我都比较相似吧，就是马伯庸本人有比较强的剧作技巧，他的书也是完全可以看出是为了影视化改编写的，但是，他很不真诚，他在他的故事里拒绝和读者交流。 虽然我说他的剧作技巧是高超的，但因为他本人没在这个故事里真心换真心，我就努力来挑一下作为一个披着美食外壳的剧本杀级推理小说的一些技术层面问题。最明显的就是，枸酱到底是橙家的还是吕家的这点。

　　马伯庸为了刻意制造所谓的至暗时刻，也就是把所有的线索刻意都引导到橙家身上，以至于最后吕家对甘蔗下黑手，让悲剧重演，竟然做的事情是让唐蒙这么一个在剧里记忆力极嘉的人忘掉人家提醒过他莫邪商铺要给吕府送枸酱这件事，这个很毁灭人物，之前搭的所有的关于这个人高智商，强大推理能力的点，最后导致他误判的竟然是忘掉了一句话，这对观众本身就是一种愚弄。其次，唐蒙当众揭开当年赵武王死亡真相的时候，是有很多人在场的，莫邪商铺到底是哪家的，很难说这算是一种机密，因为当初那句话就是作为小人物的黄同说的。橙家作为土人的头头，剩下的土人为什么没有站出来为橙宇申冤的？以及，最后武王是谁杀的这件事实际上并没有讲清楚，动机上橙家和吕家都有可能，但动机上赵昧也很有可能。如果说正确答案是吕嘉，那鱼腥草导致心悸死亡这一波就是嫁祸吗？或者说，这是两人一起联手杀的？这是一个本格推理剧，到最后连案子都没完全讲清楚就是巨大失误。再其次，橙水死的细想也莫名其妙，当时围观民众认为他是试图放跑汉使所以杀了他，但奇怪的是，在他身边的唐蒙怎么安然无恙呢？

　　其次就是这本关于投机的写作动机。这本书的写作背景，按照两岸关系来理解应该不完全是牵强附会。马伯庸希望能在伟光正的收复背景下去用这本书映射，又不得不避讳在现实中的种种复杂背景，导致故事里的人物动机堪称莫名其妙。赵武王作为一个活了103岁的政治家，拿走任嚣的皇位，又跟秦始皇，汉高祖打过交道的人，到了生命尽头的想法最后被唐蒙解读为，因为狐死首丘之情所以希望内附于中原帝国，这也是人设上的失败，他在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在否定他一生的功业，我可以理解一个老人的思乡之情，能理解他买壶枣树或者是希望老兵和儿孙们多陪他说说话，但一个政治家选择否定自己的功业这是让人难以理解的。

　　管中窥豹，这实际上是马伯庸在不愿意透露真实想法和观众交流的同时又希望写出主旋律的”理所应当”，从而暴露出的笔力不足，把政治童话化来做剧作处理的手段。同理在唐蒙后来所谓的在五岭间找到水道，战争的细节，马伯庸并没有仔细写过，他所谓的写大背景下的小人物，恐怕不能说只是一种写作特点，也可以说是写作舒适区，食南之徒是2024年出版的，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商业作家他在今时今日依然完全在自己的舒适区打转，对于新的人物类型和书写方式没有探索欲。我觉得这是一个作家在走下坡路的标志，他的文字生命在老去

　　再其次，一本今天所写作的小说，实际上他的人物没有现代性当下性，内核乏善可陈。具体到唐蒙这个人物，他是按照英雄之旅的剧作逻辑来写的。这是一种典型的好莱坞超级英雄剧情的故事节拍。而这个人一开始拒绝召唤的原因其实非常中式，庄助和唐蒙一开始表现出的即儒道两家的经典争议。最具有这种矛盾的篇章应该是庄子的《秋水》中，楚王找庄子去做官，庄子说，我听说楚国有一只神龟，死时以及三千岁了，国王用锦缎包好放在宗庙堂上。请问这只神龟是宁愿死去留下骨头让人们珍藏还是宁愿活着在烂泥里摇尾巴呢？”这实际上就是唐蒙不愿意去百越国的原因。也就是说，在2024年的今天，马伯庸人物的犹豫点还在出世与入世这种传统到被写烂了的命题上。

　　更严重的是，即使作为一个主旋律故事，这篇文章也有一个致命问题，最后唐蒙愿意踏入这场英雄之旅的原因，实际上是糊涂账，枸酱是占了百分之四十，甘蔗在后面又占了百分之六十，但实际上他并没有表现过自己对于抵抗百越国分裂的痛恨，也就是说，他和国家的利益，是在某一秒恰巧一致了，自己的田地被侵占，全家被杀，而大仇因为官府无能永远无法得报的唐蒙他认不认同他的行为上一层的国家利益本身，简直是可以打一个问号的。

　　也就是说，实际上马伯庸很难在这本书里解答一个问题，如果甘蔗没有死，百越收不收复对他来说是不是个根本无足轻重的事情？而作为一本映射主旋律的书，主角本身不是以认同主旋律的姿态来完成他最后的戏剧目标的，实际上是避重就轻投机取巧。相对来说一本书里的主角肯定是投射了作者最多的思考的，我觉得从这一点上就可以见微知著他的不真诚，他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直接把糊涂账摆上来了。写到这里，我已经觉得我不是在分析这本书本身了，有点像在分析马伯庸写得时候，作为一个创作者又拒绝真心交流又企图编造出一个好故事的纠结心态了。我很爱看小说 ，但这样在屏幕后面去分析紧闭心门作者各方面别扭又难受的蛛丝马迹还是第一次，算是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读书方法，不亚于一次推理。

　　当然，我也觉得我前面的发言有点过于尖锐，也可能是第一次看声明在外的马伯庸的书，期待忽然落空的一种生气。实际上作为一本带读者们以一个美食的视角切入战争的小说，它是叙事完整且合格的，马伯庸是个基本功极为扎实的小说作家这不可否认,这个故事没有烂尾，他在努力圆回来，这也是一种负责的态度。

　　剧作上的一些失误由我来说实在是僭越，但同为故事的创作者，我还是希望他能在故事里更真诚的去书写他的想法，虽然唐蒙不能完全是马伯庸，完全靠生命体验和自己的思考堆出来的故事固然太抽象了，但唐蒙也不该完全不是马伯庸（当然，其实我觉得他还是无意间泄漏了一点的），那他就只是一堆人设的皮，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深入思考，只有作者赋予他的那些连作者自己都没想清楚的意义。

　　总字数：2249
　　作者：杳遥要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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