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人生难得几回“痴”

鸿田

　　读金庸先生的作品不多，关于《天龙八部》一书的取名，着实有过困惑。查资料才知，“天龙八部”出自佛经，寓意象征着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背后笼罩着佛法的无边与超脱。

　　细细体会，可不是嘛，一部《天龙》就是一群痴人的血泪史：段誉的痴，碧落黄泉出生入死；慕容父子的痴，经营半生机关算尽；鸠摩智的痴，阴险狡诈不择手段；阿朱的痴，聚贤庄、青石桥，悄立雁门，塞上牛羊空许约；萧峰的痴，胡汉恩仇，奋英雄怒，虽千万人吾往矣……更有段延庆、叶二娘、天山童姥、李秋水、康敏、阿紫、木婉清一干，载不尽许多愁，难把痴心断。

　　佛家说，诸烦恼生，必由痴故。

　　人生的种种烦恼，世事之纷纷扰扰，均由痴而起。读小说的时候常想，这些“痴人”的脑袋瓜怕是只有草履虫那么大，目标唯一心思单纯，简单的近乎傻气，因此“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故事里的种种悲剧，固然因痴而起；离爱离憎，固然可以免遭羁缚。可若不因为痴，漫长人生中的他们，又如何找到意义？

　　醉心于某种癖好的人是幸福的，萧伯纳的名言被引用滥了。可见人生来有情，既然有情，必将受一番磨难。痴，让他们孤寂的背影不至于了无生趣。

　　作为佛教三毒之一，“痴”，被赋予太多的贬义。“痴人说梦”、“痴心妄想”，可也许，惟有痴才能保存梦想，或者说保存敢梦敢想的勇气。所以十六年痴心等待的杨过，终于重逢魂牵梦萦的小龙女。

　　痴迷的人是可爱的，戒痴，也许就戒掉了通向美好的可能。

　　然而真实的生活并不总像小说中那么完美，我们是不曾历经沧桑的一代。生活平静了，就容易看不清自己的心。太多畏惧，太多顾虑，忙着权衡利弊、瞻前顾后，理智有余勇气不足。若再遭遇点风暴，就晕头转向，越来越胆小，执着痴迷太昂贵，于是伪装，于是随波逐流，于是筑起厚厚的防御，于是越来越看不清，失去“痴”的能力。

　　可是人生毕竟偶尔也需要点热血。苛求生活的圆满，落笔太谨慎，人生轨迹的圆圈上可能会多出条尾巴，就像阿Q的“Q”字，事与愿违。

　　曾经同情葛朗台，后来才知我的同情太多余。他是快乐的，死前和财富热情相拥，求仁得仁。

　　终于理解张无忌，不再怨愤于他手中掉落的毛笔。我们都是张无忌，复杂、软弱，只是没有身怀绝技，不过现实中一个普通人。

　　一直不爱薛宝钗，没有目的，只有合适。一无所求的人也许幸福，因为永远不会失望。无妄想，无理想，无求无喜，自古被推崇的中庸之道。可内心如雪洞般空无的蘅芜君，举案齐眉的背后，是不是也有几分意难平？否则又怎会说，“金簪雪里埋”。

　　能“痴”是福，这种能力随着年龄日渐消减。痴迷着的人，应该庆幸没有失掉最初的勇气，庆幸仍然是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人。

　　人生难得几回痴，多幸运才能做一个单纯的傻子，且痴且珍惜。

　　总字数：917
　　作者：思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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