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门阀政治》 旧时王谢

江海鸿牛

　　你也许知道有个卫浴品牌叫“九牧”，你可能也听说过“九牧王”这个牌子，却是个做服装的。你想过它们有什么关系吗？我也不清楚，但我猜这两家公司的创始人，十有八九都是林姓福建人。为什么？简单讲，因为历史上林氏在福建的一支，曾一门同期出了九个“州牧”（省长）。这当然极可夸耀，于是后世林姓子孙便称“九牧林氏”，“九牧堂”也成为了林氏的一大堂号。所以，林家门匾上写的多是“九牧传芳”之类，而不是像电视剧里演的“林府”。

　　关于姓氏，比“堂号”更宽泛的一个概念叫“郡望”，都是地名，指的就是某个姓氏兴旺于此地，是此地的名门望族。比如周姓最著名的郡望是汝南，源于汉初。我最早知道汝南周氏，还是当年天涯社区上的某神贴，有个周公子自称汝南周氏，我还当真以为是什么当代贵族。好比现在无脑短剧、霸总爽文里，总喜欢用某地某姓大家族。现在我知道了，中国姓周的有上千万人，皆可自称是汝南周氏，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对。

　　所以，喜欢寻根的中国人，对自己姓氏的来历尤为看重。今人尚且如此，就不用说古代了。中国古代的世家大族，多起于汉朝，个别的在魏晋时期影响力达到顶峰，乃至在东晋时期形成了特有的门阀政治。扯了这么多，终于点题了。

　　什么叫门阀政治？这么讲，中国历代皇帝，或明君或昏君，具体到各朝，我们总能叫出那么一、两个。可东晋百年历史，也有十几帝，我竟一个也不知道。除了因为我对东晋历史比较陌生，更因为相比掌控国家的士族门阀，司马氏皇族势弱到即使昏庸都名声不显。这就是门阀政治。按时间顺序，东晋共有五大门阀，各领风骚几十年。他们是：琅琊王氏、颍川庾氏、谯国桓氏、陈郡谢氏、太原王氏。《东晋门阀政治》这本书就详述了这几大家族的源起与消亡。

　　本书是历史学家田余庆的名作。作为一部史学专著，竟也入榜豆瓣图书Top250，上万读者打出了9.5 的超高分。我想，这与本书体现出的极为严谨的制史态度分不开。书中有大量的史料引用，而且对一些历史事件或自身提出的立论，作者会不厌其烦，查阅多方史料比照，相互佐证，令人不得不服。因此，书中很多章节，文言引文的篇幅竟能占到半数。这本书我读得很慢，原因便在于此。

　　本书“小心求证”这一特点，和我之前读过的《翦商》差别明显。《翦商》能火，显然更在于大胆假设。也可能对于商代历史，也难以依赖史料。

　　但是，本书绝非只是在传统史家观点基础上做一个归纳总结。作为专精魏晋南北朝史的学者，田余庆提出了一些自己的独到见解。比如，除了上面说的五大家族，书里还写了一些次级门阀。作者特别注意到了起于流民帅的郗鉴，强调了他镇守京口（今镇江市京口区）的重大作用。书里出现了很多类似京口、江州这类古地名，可惜没有自带地图可对照，只能自行百度。郗鉴于京口组建的军事力量，即“北府兵”的前身，成为了一条暗线，贯穿整个东晋历史。未来，谢氏靠着这支力量打赢了淝水之战，而出身北府兵的刘裕，最终埋葬了东晋，开启南北朝。

　　我个人喜欢读历史，却对魏晋南北朝不甚了了，原因就是因为太乱。北方的五胡十六国，好似烧开的一锅稠粥，到处冒泡，旋又破灭。经读此书，至少令我对江左东晋的来龙去脉，清晰了许多。

　　为什么应该读读这段史？

　　西晋末年，北方大乱，晋朝皇室衣冠南渡，北方士族随之南迁，五大门阀皆在其中。中国历史上真正意义上开始了经营南方，经济重心开始南移。从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人们都相信江东政权方为中华正朔。可我们有没有想过，从什么时候起，正朔在南在北已无人在意了呢？原因就在于这北方民族大融合，各胡族打了汉化补丁的四百年。读史除了能鉴今，同样也可于沧海桑田之中，感受到那种变化发展的波澜壮阔。

　　国如此，何况家。

　　曾几何时，世家大族，显赫一时。后世子孙，至今津津乐道。可按本书所言，五大家族真正兴起，上溯也不过几代，并非世代权贵。而且他们更是借助于族中王导、庾亮、桓温、谢安等不世出的政治人才，才到达了巅峰，此可遇不可求。何况王侯尚且无种，岂有贵族绵絮不绝之理？王羲之、谢灵运，也是靠书法、诗歌名传千古，如今谁知他是琅琊王氏还是陈郡谢氏？

　　最终，偏偏是出身寒门庶族的刘裕，完成了王敦、桓玄等门阀野心家没干成的代晋事业。当了皇帝的他，削藩集权，提拔寒门，门阀政治从此成为历史。“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千百年来，风流人物辈出，有的依旧可以硬往豪门世家上凑，可寒门同样贵子频出。至此，哪还有寒、贵之分？如书中所言，标榜家世是一族虚弱的表现。强者自立门户。正值高考，是以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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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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