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有沛竹》：每个人都在黑暗中用自己的方式探求光明

杨超越

　　《南荒有沛竹》是一部充满了隐喻和讽刺的小说。

　　整篇小说分为若干个章节，每个章节又各自独立，可以看作是一篇短篇小说，而每一篇短篇小说之间又有连结，共同构成了20世纪初大革命前后南方某座城市的一幅画卷。

　　本书的第一篇为《守门员的八月》，构成题目的两个词，就有各自隐含的意义。

　　守门员在球场上是一个最特殊的存在，他不仅是防守一方的最后堡垒，而且是场上唯一一个可以用手触球的队员。

　　文中的孙金富了解了关于防守和扑救的意义，决心当一个守门员。他把自己当做成败的底线，当做游戏场的定海神针。

　　文中故事发生的年代，正是新旧思想交锋的年代，光明试图打破黑暗的年代，而旧时代的守护人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必然要做旧时代的守门员，而且不遵守场上其他队员的规则。

　　八月是一年里气温最高的季节。在不长的篇幅里，作者多次描写夏日的炎热。所谓“水深火热”，这便是“火热”了。三个十岁的少年在夏日的一天结伴前去踢球的经历，实际上就是当时的年轻人目睹当时社会各种乱象丛生的经历。

　　文章的开头，先写陈家老三因为在他家的私塾先生杨贵西的葬礼上受了刺激，一心想要去柏林观摩在那里举办的奥运会。

　　陈家老三名为陈逸棠，是本书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但在《守门员的八月》这个短篇中，他只是起到引出其他出场人物的作用。

　　同时，关于他想要去柏林观摩奥运会的这句话，也交代了故事发生的时间，这为后文所做的一切隐喻的描写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柏林奥运会举行的时间是1936年。就在这一年，东北抗日联军成立，中国红军组成的中国抗日先锋军开始东征，张学良与周恩来开始密谈合作抗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在上海成立，张学良发动西安事变。

　　在这样的背景下，中国西南的这座城市一潭死水般的宁静下，暗潮涌动。

　　文章中的三个少年和其他主要人物，在作者的笔下犹如顺藤摸瓜，一个个串联起来，依次出现。

　　对陈逸棠这位青年才俊的崇拜，引出了少年孙金富。

　　孙金富的家紧挨着天主教堂，这便引出了天主教堂的司铎鲁保罗。

　　鲁保罗其实是当地的苗族土人，他不厌其烦地到孙金富家布道，劝说孙金富的姐姐信奉天主教。

　　鲁保罗代表着西方宗教思想对本地传统思想的冲击，但是神学和自然科学并不能根本改变中国当时的面貌，他得到了一部分想要脱离腐朽旧社会的人们的拥护，但是他却不能给这些人以彻底的光明。

　　陈家三少象征着从本土生长起来的进步思想，陈逸棠和鲁保罗对旧传统的挑战，一样叛逆，方向不同，但都还没有找到明确的道路。

　　所以在少年孙金富的幻想中，陈逸棠和鲁保罗势均力敌，如同在凌晨荒原上展开殊死拼争的两头巨兽。

　　孙金富的父亲孙铭财是电话局总务室主任，他是旧官僚的代表，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不接受外来的新生事物，甚至对新事物抱有抵触和嘲笑的态度。

　　文章中用了很长的篇幅描写对鲁保罗布道活动和修道院修女生活的嘲讽，显示了嘲笑他人愚昧者自己的愚昧。

　　鲁保罗喜欢踢足球，这引出了本文中另一个少年罗天赐。文章介绍了罗天赐以后的生命轨迹，在初中发起哲学研究小组，向老学问家讨教辩神论，高中时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的理论，向往列宁像章，参加学生军，支援抗战。罗天赐的父亲和孙金富的父亲是电话局同事，所以罗天赐代表了脱离旧阶级，接受新思想的进步青年。但是现在，他还只是个玩足球的蒙昧少年。

　　作者在文中把罗天赐比作“毛头星”，毛头星就是慧星，就是认为这是惹祸的象征，也将其叫做灾星。作者在文中的这种比喻，正是把这种追求进步的青年比作旧社会的掘墓人。

　　罗天赐和孙金富一起踢球的另一个伙伴章学周是一个沉迷于旧文章的“孤僻小秀才”。他是旧制度，旧文化拥趸的代表。他的名字是有寓意的，“学周”，就是学习过去的礼仪文化，复古、守旧。

　　作者特意写了罗天赐和孙金富去章学周家时，遇见他的祖父张牛琴。后文交代，章学周正按约定公园的凉亭等待他们俩，所以他俩来章学周家是没有必要的，这完全是为了引出章牛琴这个人物。

　　张牛琴年轻时在北方参加过神拳教，在天津卫学过锡版摄影术，后来又在安南投效黑旗军，人生经历非常丰富。他其实代表着更早一些的革命先驱，反抗过统治阶级，接受过先进技术，抵制过外来侵略，但是终究没有找到出路，垂垂老矣以后，只能向现实投降。

　　太阳终于落山以后，踢完球的三个少年决定去偷看护士洗澡。文章又用很长的篇幅来描写他们路上经过的小巷，路两旁窗户中传出的各种声音，黑暗小巷中的垃圾废水，空气中飞舞的各种小虫，这一切都象征着那个腐朽的、无可挽救的旧社会。

　　三个少年终于通过墙上的小窟窿看到了那些白花花的肉体，然而，这一段也正是全文中最不具有美感的一段。

　　“妇人惨白的短褂，惨白的面孔，惨白的吐息，惨白的哼哼唧唧，连同她惨白的巨大躯体，往小伙子想象力不足的头脑里灌进了大堆大堆雾状的惨白。”

　　多次重复的“惨白”，那是失血和没有营养的颜色。揭开光鲜的遮羞布，下面隐藏的只能是贫瘠和丑陋。

　　三个少年仓皇逃回家的路上，“一道哭丧般断断续续的男高音自码头方向传出”，这又是给谁在哭丧，自然是给那个时代、那个社会哭丧，那个时代早该被埋没。

　　文章的最后，作者借孙金富的眼，写出了一个充满希望和梦幻般的场景。

　　“恍似深渊的江面上星点鳞集，趸船浮空。”

　　江面虽然“恍似深渊”，仿佛黑暗而充满危险，但那上面却有“星点鳞集”，紧跟着浮现在脑海中的不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吗？而“趸船浮空”，那正是万千希望踏浪而来。

　　陆源的这部小说《南荒有沛竹》描写生动，寓意深刻，形象刻画了北伐和抗战时期南方一个普通城市中形形色色的人物，有守旧，有觉醒，有成长，有反抗，都在默默的探寻着自己的出路。这本书，开卷引人入胜，掩卷发人深思，是一本可以让人回味的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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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数：2038，转自：游啊游的游，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066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