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屠刀举起之时，每个人都沉沦苦海

鸿田

　　世人皆以为，被杀的人痛苦。

　　大好年华，满腔抱负，突遭屠刀夺取，该有多恨。

　　事实上，杀人的人才痛苦。至少在《天龙八部》里，每个字里都在说这个。

　　都以为英雄好汉，杀恶人是替天行道，杀胡人是保家卫国，不算残暴。但杀人就是杀人。没有无边恶意，不足以取人性命。

　　人生在世，善恶交织。普通人连怒吼一声，都觉得浑身如同蚂蚁撕咬，痛苦不堪。何况杀人。屠刀举起来时，恶念炽盛，善念无踪，理智思维更是纷纷靠边站。人在那一刻成为恶的傀儡，只有人血的献祭才能解脱。

　　江湖人经常用正义，来解释杀人的正当性。但前丐帮帮主乔峰，手刃胡人无数，自觉正义，但情势逆转，自己也成了胡人，这才知道正义什么都是狗屁，以前降龙十八掌拍死的，都是一个个血肉之躯。

　　正义的路走不通，诉诸恩仇。改换身份之后的萧峰，依然心思机敏，有勇有谋，但是在仇恨面前，还是成了傀儡，以前的英明抛诸脑后，千般破绽统统无视，只想拍出取人性命那一掌。

　　都以为他看到阿朱重伤而死才痛苦不堪，实际上，那些痛苦，只不过是杀人之痛的余波，只因被杀者是亲人才被放大而已。

　　放眼江湖，芸芸众生，无一不是恶的傀儡，被屠刀驱使的行尸走肉。

　　扫地僧曾点评少林武功，练得越多，越是痛苦，到最后甚至会走火入魔。慕容博和萧远山，一个为了国仇，一个为了家恨，偷练武功，杀人无数，到最后都痛苦不堪。

　　最极致的例子是玄澄，作为一个武痴，他未必杀过人，但也戾气深重，走火入魔。扫地僧提起他，体现了《天龙八部》隐藏最深的批判：

　　练杀人技，与杀人无异。

　　大概是因为练杀招之时，也要想象面前有一个人，等着练功人去杀。杀招使出的时候，前面有没有人已经不重要了，在那一刻，每个人都是恶念深重。

　　恶满江湖的四大恶人，为首的段延庆，外号恶贯满盈。他被篡位的人砍伤时，也许还是延庆太子，但等到他杀光仇人满门，就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恶贯满盈了。无恶不作叶二娘，最开始也不过是娇滴滴的大姑娘，开始杀人之后，便比真正无恶不作的云中鹤还令人胆寒。

　　卿本佳人，最后都落得不人不鬼。

　　你问何人痛苦，举起屠刀，每个人都沉沦苦海；整个江湖你来我往，早已经是修罗场。

　　段誉、虚竹，才是金庸的真意。不练武时，痛恨杀人，不学杀人技；等到莫名其妙内力大增，也是躲躲闪闪，取人性命如同自杀一般。

　　都说段誉爱而不得，虚竹不能做和尚，痛苦得不要不要的，但那只是人生常态而已。没人能每次都考一百分，也没人时时都能万事如意。

　　有杀人器而无杀人意，他们才是这个江湖最逍遥的人。

　　总字数：869
　　作者：黄色的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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