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原声公路电影会梦到讲混合语言的十语男吗？

杨超越

　　被赋予稀有语言能力、会十种语言的亚伯·内马像受到了诅咒一样保持着特殊又永恒的沉默，语言学习能力极强却是沉默者的人物设定看似荒诞，其实非常形象地说明了现世真正的巴别塔究竟是什么，交流上的非语言性误解也体现于亚伯这位主人公的存在感：无。正如他的姓氏Nema。虽然亚伯是整个“令人心碎的和/或古怪的故事”的风暴眼，但是整本小说更像是一部跟焦永远跟在其他人物身上的公路片，我们只能通过与亚伯有交集的其他人的故事和他们对他的不解来尝试还原他沉默的成因。接近尾声的那个像谵妄一样的审判或启示录式的章节是我们难得能够接近的亚伯本人的视角与挣扎，宗教元素的揭示更加确证了亚伯的离群和小说中各种实验性笔调的反叛，或许也是对亚伯的沉默谜题的一种姿态谦卑而又言辞激烈的回答。

　　作为一本其中一章叫“公路电影”的小说，亚伯在各地间的穿梭还真的有一种公路片气息，尽管他或叙事在空间和时间上的移动方式有所不同。在阅读观感上，亚伯回到一个曾经待过的地方的方式是在路上前进，而非倒后跑，尽管看起来像在往后走。会倒后跑的是折跃过数次的时间。因此，亚伯和曾经的“舍友”康斯坦丁的重遇有一种电影中的奇遇的感觉，在公园的一张椅子上偶然碰到后，康斯坦丁跟亚伯说“好嘛，你也还在这儿”，自此回溯了并不简短的好些年前的过往以后，亚伯却像不久前刚见过康斯坦丁那样回他的话。然而残酷又诙谐的是，这种奇遇一样的“电影瞬间”过后，他俩又因为借钱和几枚硬币的事交恶，甚至这起事件还参与了倒数第二章之中的对亚伯的审判的进程。这种藏在非常细微之处的心碎瞬间好似巴别塔的影子，而这样的影子还投射于作者使之陌生化的语言上。作者创造了亚伯意识模糊时说的混合语言，同时还不断变换文字风格，甚至是叙事的人称，人物脑海中的意识会时不时地以第一人称散落在大片第三人称的“日复一日”中。所有这些文字游戏或谜题也构成了对读者阅读的挑战，既要考虑读者的语言习惯又要贴合原文的翻译更是在形式上完成了对巴别塔影子轮廓线的补全。

　　我会有照镜子一般的阅读体验，可能是因为我不但跟小说的主人公有些许重要的相似之处，而且作者特雷齐娅·莫拉创造的文字游戏也是我很想运用到文字创作上的一种交互实验。在此之上，我还是在这本小说里读到了一个非常不一样的世界，各种独特的见缝插针的视线偏移是那样的一个世界留下的踪迹，比如养老院的一个老头从窗口往街上啐了一口但没吐到任何人身上的场景，这就是我很想去探测但未必能探测到的世界运行“bug”。

　　字数：942，转自：龙舌兰穿堂风，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1545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