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镇往事》：诚实的书写，真实的记录

杨超越

　　《鸭镇往事》是曹寇的短篇小说集，写于2019-2020年村居生活期间，其中5千字左右的短篇是在《第一财经杂志》开设的小说专栏部分内容。曹寇自言，“城里生活近二十年后，举家迁回农村（包括户口），绝非‘归园田居’这种诗情画意。”“我所写的乡镇，有意避免‘过去式’”，“我就是以一个农民的身份坐在村里写，而且以写当下乡镇生活为主旨。”所以，看曹寇的《鸭镇往事》对我们而言，也不是田园乡土生活的追忆，而是当下现实乡镇的真实再现，建国以来的城市化进程已逾七十年，旧风物早已物是人非，而新乡镇及一代代成长起来的乡镇结合部又是什么样的面貌？对这个问题好奇的人，从这部《鸭镇往事》小说集里可以寻得一丝端倪。

　　《鸭镇疑云》里刘宾汉一家，刘婷与张亮一对小情侣，未婚先孕；怨气大学生刘刚与笔友纸笔通信再约见面却被放鸽子阴差阳错的孽缘。刘宾汉是入赘女婿，一脸老相，是老师但是有个性和脾气，为了女儿的丑事把学生张亮按地上狂揍。张亮怀恨在心，持尖刀上门报复，估计直接闯入凶案现场，于是张亮被收监，张家也慢慢家破人亡。杀刘宾汉的真凶其实是怨气横生的刘刚，来鸭镇找笔友见面，却见不着，累得东奔西跑，也没钱回家，原本甜蜜相约的田园梦碎了，事与愿违的巨大反差，再加上乱槽槽的白噪音，忍无可忍的环境，刘刚一冲动，拿起铁锤锤了一个陌生人二十余下。二十下和一下没区别，于是睡觉爱打鼾的刘宾汉死了，大学生刘刚成了杀人犯。而刘婷呢，该干嘛干嘛，活着无知且幸福。小说的结尾，刘刚感叹，“如果知道他（死者）姓刘，我就不砸他了。”刘刚本身也是个父母双亡，生活不幸的悲剧角色。

　　何谓疑云？刘刚的笔友化名为赵婘，寄信地址是鸭镇供销社，又用的女性的照片，是谁？八九不离十，用了刘婷的照片？写信的人应该不是刘婷，因为小说结尾，刘刚悄悄问刘婷两个字，刘婷追着问刘刚：“哎，杀人犯，哎，杀人犯，你说的那两个字怎么写啊？”这两个字，不就是刘刚心心念念的“赵婘”两字？

　　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一个不可知的女人改变了三个男人的命运。一场荒诞的乡镇桃色事件。

　　《鸭镇往事》一篇同样讲述鸭镇上鸭镇中学里发生的悲剧，围绕教师杜娟的桃色事件。上进的杜娟老师至死都披着彭老师的那件夹克，即便被人说“疯了”，也不改初心。是一个择善固执，敢爱敢恨，不甘于命运，努力奋进但仍无法改变命运，最终走上另一条路，让人叹息的女性。

　　满篇皆是口语化短句，利索，只白描不作评价，也不讴歌田园美好，不反思时光岁月，只见风尘和现实，曹寇的小说读来太真实，但是这些真实的背后是一个个扭曲的灵魂。从戏剧性冲突上讲，还是《鸭镇疑云》更加曲折离奇。短句如刃，剖开繁复。在作者冷静精准的白描之下，声光色的一瞬，小镇生活就这么啪地摊开来，把肚皮亮给我们看个彻底。

　　在曹寇笔下，这是一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也没多少可称道之处的小镇村民，他们成了主角，他们很形象，很具体，也很世俗，他们真实的活着。作者曹寇不粉饰，不温情，甚至不作任何道德倾向，道德批判地记录了这些人这些事的存在。也许很多很多年后，人们反思城市化进程的发展时，会以这样的文字做背景参考，观察小镇居民生活变化的种种迷思。

　　《鸭镇往事》里的插图由画家张雷绘制，类蒙克风格，扭曲，深刻，画面流露出的是痛苦、悲观、绝望、麻木、空洞的调子。这些画面不太好看，不能久看，不能一直盯着看，看多了人会被吸进去，陷进去，人出不来，怕要早衰。

　　字数：1192，转自：逆推都可以，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1018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