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随笔

ThomasVan

　　幼时，我幻想的未来跟很多武侠书里的主角一样，打抱不平、为国为民。但慢慢长大后发现，人上人毕竟太少太少，能兼顾自我和家国大义都是伟人，在现实面前能顾好自己和周围生活的人就已经被很多人羡慕了。

　　在看《多情剑客无情剑》之前，我曾去搜索过一些书评，很多对书中男主李寻欢的评价是“圣父”、“渣”之类的话语，但也不乏欣赏之人。而他的好友阿飞就简单多了，无外乎是“酷”、“真诚”。两位红颜知己的形容则是漂亮。我个人认为，古龙小说里男性角色的塑造比女性角色整体而言要好上一层。哪怕只出场数次的男性角色都能从言语间感受出人物魅力，而女性角色总是给人“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或许也是这种朦朦胧胧的感受才让读者萌发强烈的好奇心。

　　“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十个字代替了书香门第、博古通今、智谋超群等对人浮夸的恭维用语。“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则是对武力上的肯定。“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眶里除了血肉还包含了每个人的性格与过往。李寻欢是酒鬼、是浪子，他可以高贵、也可以落魄，但唯一不变的是眼神，锐利而明亮。这个人把生与死看的很淡，但他却不想死，世间有美酒、美女和知己，没有理由这么早就去见讨厌的人，他的眼睛出卖了他。

　　在入关途中遇到如野兽性子的阿飞，成为了他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他的眉很浓，眼睛很大，薄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挺直的鼻子使他的脸看来更瘦削”，阿飞是一个美少年。人们通常对美的事物产生怜惜的感情，更何况是在雪地里独自生活大的孤子。阿飞像野兽，并不是他狂躁野蛮，而是如野兽般的习性、野兽般的捕猎手段、野兽般的感情。当他遇到任何男人都逃脱不了的林仙儿的时候就像一只野兽，为了他和她的家不惜跟任何人闹翻、杀掉任何阻碍美好的人。然，男耕女织的生活并不适合野兽习性的人，野兽是为生存而战，如果有一天生存不需要担心的话，那么就离死不远了。野兽投入感情是真挚的，但对方一次次的背叛羞辱，野兽的复仇也是惨烈的，简单的人用的方式也非常简单。阿飞本人直爽纯真，李寻欢见多识广、精明老练，两种临界点性格的人交织在一起势必会擦出火花。阿飞是幸运的，因为他出来碰见的第一个人是李寻欢。他的母亲曾教导他不受任何恩惠，不要信任任何人，这也是很多大学生刚出社会时父母亲的忠告，但他们很多都碰上的是上官金虹。

　　男人遇上林仙儿不知道是他运气还是他倒霉，在每天享受天地间最美妙事情的时候出卖了自己的一切，最后在毫无利用价值时幡然悔悟，譬如吕凤先，兵器谱排名第五的银戟温侯，为人自负孤傲。李寻欢曾拜托他击杀林仙儿，但他毕竟还是一个普通男人，后又惨败于上官金虹之手，徒留一声叹息。在书中大欢喜女菩萨也将男人臣服于脚下，不过林仙儿是媚术，而她却是以武力夺取男人自尊。“她眼睛并不小，现在却被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条线，她脖子本来也许并不短，现在却已被一叠叠的肥肉填满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服侍她的却是曾经的青年才俊，或是武力压制亦或是威胁，反正在她身上不可能享受到像林仙儿一样令男人快乐，甘愿与她醉生梦死的快感。大欢喜女菩萨的场景让我莫名的想到了女尊世界，男人和女人若是真的换了所有东西后会是什么样子？如大欢喜女菩萨是男人的话，对观感的冲击可能微乎其微，封建社会的残留思想让人觉得男尊女卑是应该的，一直传承下来的某些儒家思想还能用于科学技术发展的年代吗？在这个场景里，所有的男子都对女子无条件的服从，甚至到了一种近乎奴隶的范畴，她的徒弟也跟她一样，一样的长相、一样的作为。按常理说徒弟像师父是必然的，师父要是哪天遭遇不测，徒弟也是花费毕生精力去找凶手报仇，这是很多武侠小说里的描写。然，大欢喜女菩萨的徒弟却在师父死后并无太大悲喜，替师父找一处长眠之地，也算是还了养育恩情。兴许是师父忽略了人与人之间的本性，一昧的压制，将徒弟当做机器和劳役驱使，没有情感的交织，而且女人都是爱美的，树倒猢狲散的结局也是必然。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藏剑山庄少庄主游龙生就是个例子，饶是李寻欢这种看尽世间百态的人物认出他时也是震惊的。也是，一个毫无尊严的“男妓”又有谁会联想到两年多以前风华绝代的少侠呢，如果不是他那还未消失的剑术和眼力，或许再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当他用夺情剑穿过大欢喜女菩萨的后背时，震惊了这个女巨人，也惊到了李寻欢。女巨人想不通为何刚刚武功比她弱的人，对他还算“好”的人会从背后下手，估计她下辈子也想不通了。可喜的是李寻欢在最后承认了游龙生是他的朋友，不管他变成什么样，他都是小李飞刀的朋友。游龙生是为何堕落？跟林仙儿有关？又为何沦落到大欢喜女菩萨那里？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但我知道，身边有很多游龙生，但大部分都没有了刺向后背那一剑的勇气。

　　我觉得林仙儿是一个拥有魔咒的女人，能把每个男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前有少侠游龙生、跟野兽搏斗过的阿飞，后有名震江湖的吕凤先、杀人机器荆无命。荆无命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对任何人包括自己都不在乎，他就像是被抽干了脑髓的活死人，所以林仙儿能让他产生情绪那真算得上是一个奇迹。但林大美人也没真正瞧上荆无命，她对自己的认知很正确。林仙儿享受征服男人的乐趣，喜欢虐待和被虐，越难征服的男人越有兴趣以致心生杀意，如李寻欢和上官金虹，要是男人很容易就陷入，下场一定会很悲惨。

　　上官金虹是在当时能跟李寻欢成为对手的一个人。只有实力相当的人才会成为对手，像那种一头热去挑战李寻欢的飞刀、上官金虹的龙凤双环的人只能是个失败者，至少在他们面前。李寻欢此人博爱，怜悯之心很旺盛，被他发现什么阴谋伤害其他人的话就要站出来管闲事，哪怕被人误解。就如阿飞一门心思跟林仙儿好，李寻欢为了他不惜放下身段求人受尽挚友误会；为了一面之缘的游龙生也能不遗余力的劝说激励。这种人要是搁现在就是一傻大个，被人指着背说蠢。上官金虹就没有这么丰富的情感，他一心为权势，做了二十多年的铺垫也只为了这个中心，说明此人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是很坚韧的。李寻欢在上官金虹的眼中看出了无情，上官金虹在李寻欢的眼中看到了淡然，这两人是天生的对手，待到对方消失后心里也许会生出一丝丝的不舍和无奈。佛家说众生平等，贪嗔痴念皆为幻象，但要达到这个境界不知要多高的悟性。为国为民的人上人尚且不能抛开俗念，更何况平凡人。但若每个人都明白这些佛理，就不会有李寻欢和上官金虹、不会有古龙、不会有这个奇妙的世界了。

　　李寻欢在这十几年里是忧愁的，忧愁的源头是他的心魔，是他的多情，如果当初是上官金虹遇到林诗音和龙啸云，我猜测有两个结果，一是悄悄杀掉龙啸云让他下辈子再来找林诗音，二是让林诗音跟龙啸云在一起，然后自己继续追求梦想。李寻欢的做法倒是跟第二种很像，他不仅撮合了林诗音和龙啸云，还把自己的家产送给龙啸云。要是当时上官金虹跟李寻欢相识的话，估计是绝对不会把他作为对手的，这人，太蠢。上官金虹最后跟李寻欢的决战也颇有意思，明明有很多机会却不下杀手，是因为自己虎视天下家财万贯所以自大？因为害怕跟天机老人一个下场所以想留住李寻欢？他们俩都是非常人，我这个常人是猜不透他们的心思了。不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话到这里是不灵验的。从上官金虹这个事件看出，他为此铺垫了很多，也有很多机会，但最后还是失败了，李寻欢只有一个机会，下了一场豪赌，结果，他成功了。而这个成功也是因为李寻欢的博爱多情才成功，那个时候他有兄弟、有爱人、还没喝的酒，情感的羁绊比任何天时地利都来得有效，上官金虹是孤身一人，无妻无子无知己，唯一的牵挂只是名利权势，就连日常办公地点也像个坟墓，试问一个生命中没有色彩的人如何得胜呢。

　　最让人唏嘘的还是龙啸云拿着怜花宝鉴找上官金虹谈判的一幕，人还没见到就被杀了，江湖人士想方设法抢夺的怜花宝鉴就被牛皮纸包着跟龙啸云一起消失在这世间，王怜花要是晓得了此事不知作何感想。其实龙啸云这一生也跟这怜花宝鉴一样的可笑，最开始救了李寻欢，画了一个圈最后也是为救李寻欢死于他手。他的家产和女人都不属于自己，后又为了利益跟上官金虹结拜差点被砍死，这些都源于他的不自信，他懂‘没有这个金刚钻就别揽这些瓷器活’这个道理，但是男人的嫉妒心一起比女人还可怕，再多的理智也无用了。所以生活要快乐，自卑和计较都不是好事，都会被自己玩死。而龙啸云这辈子最有成就感的事应该就是生了个龙小云这样的儿子。根据人们对孩子的要求来说，十几岁的龙小云只能得负分，没有孩童的天真和善良，有的是成年人的智谋和狠辣，十多岁的人生就超越了他爹五十载的历练，最显眼的就是当上官金虹说要杀了龙啸云时，在他爹还迷茫之际便果断的砍了一只手然后想出了一套完美的说辞，并把断手捡起交于上官金虹。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做出的事，许是成长环境加上天资聪慧才锻造了现在的他，如果再等十年，他或许会成为比上官金虹还要强的枭雄。

　　至于龙啸云的老婆、龙小云他娘林诗音也算是一个奇女子，先是跟兵器谱排第三的小李探花青梅竹马，又跟龙啸云这个江湖大侠结成夫妻，生了个进退有序、杀伐果断的龙小云。但她却是一个平平凡凡的人，她不像林仙儿喜欢用美貌勾引男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不像孙小红从小跟着天机老人走南闯北，她只想给丈夫孩子一个温暖的家，但她心里忘不了李寻欢，可能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快乐和痛苦都相互倾诉，到了最后也不知是爱情还是亲情了。但在丈夫眼中，这种不知名的感情都会被误认为爱情，后来李寻欢又重回故地，这更就一发不可收拾。李寻欢重新入关我觉得是想落叶归根，常年饮酒的伤病加上也不年轻了，每个人都想在中年或者生病时安家，想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走走停停，这都可以理解。唯一不解的是他把自己的祖屋送给了龙啸云，我们从古至今的理念是把房子看得很重，不仅是安家，也是根的所在，走到生命的尽头意识陷入虚无，只有在有根的地方才会感受到家的温暖。

　　如果林诗音是贤妻良母类，那孙小红则是敢爱敢恨。作为天机老人的孙女，从小跟着爷爷漂泊四方，见多识广，祖孙俩敏感善推理。天机老人作为兵器谱排名第一的人物更是人中龙凤，可惜就是因为高处不胜寒，一个长时间没有对手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磨灭掉年轻时的勇气和武功，从而败在了上官金虹的手里。在梅花盗的故事里，他和孙小红的出现都是帮了李寻欢的忙，为李寻欢洗刷恶名、告诉阿飞怎么救李寻欢。他就像一个事件的推动者，非常神秘。而孙小红就单纯多了，走南闯北看尽世间百态，最后把眼光锁定在了李寻欢身上。这个敢爱敢恨的姑娘表达起情感来也非常热烈，不拐外抹角，也不存害人之心。在跟李寻欢拼酒时显露的少女姿态令人莞尔，但她是个心思通透的人，询问李大叔的话没有一句不直切他的内心，搞的李大叔都有点应接不暇呢。她比林诗音好的一点是她很执着，拎的清重点，喜欢就是喜欢，从没有怨恨情绪，或许这就是少女的心思吧，人只有积极向上的活着才会有幸福。“我虽然做错了，但那已过去了，我纵然要流泪，也不妨等到明天，因为今天我还有别的事要做”，这是在孙小红的爷爷死后她对林仙儿恶意的挑衅所说的话。的确，只有弱者才会为今日之伤耿耿于怀，强者早已调整好心情重新迎接战斗，这不是说强者生性冷漠，逝者已矣，你的悔恨又说给谁听呢。

　　在最后，好人总有好结局，李寻欢和孙小红和阿飞都为了自己的信仰继续活着。李寻欢一生相交了很多知己，但基本上都阴阳相隔，这是他的幸也是他的不幸。他看中‘义’多过‘情’，为了朋友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但为了女人他不会。哪怕是亲密无间的林诗音，他会在暗处偷偷保护这个女子，若有一天林诗音故去，他会伤心会消沉，但不会舍去性命，因为他还有知己和酒，其实就像‘爱天下不爱美人’和‘爱美人不爱天下’之间的辩驳，每个人的看法不同罢了。作者赋予灵魂的人物往往都会有作者自身的影子，古龙一生嗜酒好交友，情债也不少，近五十载的光阴活的够精彩，离不开的酒和磨不灭的才气成就了这个浪子。略微遗憾的是生的太晚，不能去拜访这个奇才。

　　总字数：4419
　　作者：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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