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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库切的焦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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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3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库切的这本新书,是一本库切自己的传记——不是自传,它有一个纠结的嵌套叙述角度:库切已经死了,一个从没见过他的叫文森特的传记传家,搜罗了一些他的创作笔记,采访与他相关的几位故旧,把这些资料合在一起,成了这本书。当然,这本书归根到底还是没死的库切自己写的。

  为什么有话不好好说,要绕这么一大个圈子说,这种叙事方式搁在一个在文学院里教“叙事学”的教授眼里,能让他像牙医看到坏牙一样眼前一亮吧。而在一个比较爱好库切,读过他大部分作者的普通读者看来,就是觉得库切的怀疑主义的毛病好像越来越深了,他对别人写自己肯定信不过,但对自己写自己也未必信得过,他唯一信得过的,是自己应当还是一个不错的小说家,于是他从一个熟练的小说家的角度描摩自己,画出了一个南非裔、白人、知识分子的内心肖像。

  这个人实在不怎么讨人喜欢,库切也一直强调这人身上有一种不讨人喜欢的气味。他是个没什么活力的,有着衰败气象的人,但他的内心里倒有一种强大的焦虑感。这种焦虑感让他隐隐地木秀于林,最后将因为对这种焦虑感的表达而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如果读过两三本库切的人,对他的焦虑感是不陌生的,其实他的焦虑感就是两大类,道德的,与性的。他的道德焦感是他不知道怎样在一个他认为的“肮脏”的世界政治中生存,他与他的出生地,他的文化根源要保持怎样的一种关系。就像一个三维坐标系中哪个位置都呆不舒服的小粒子,在这本小说一开头,他又老话重提:“怎样逃离污秽:这不是一个新问题。这是一个该死的老掉牙的问题——它不放过你,给你留下恶心的化脓伤口,良心的自责。”

  他肯定自己也感到了一种祥林嫂式的唠叨,并且有意识地回避这种唠叨,试图去“解决”。他素食,开皮卡,住农工的潮湿小屋,干白人不干的泥瓦活,这似乎是一种以“行动”进行的救赎,但是细想过去,这种行动是一个行动力非常弱的人的勉力而为,它有一种直接的道德目的,起一种安抚良心的作用?知识分子的这种“行动”之上,负荷着太多的形而上意味,它不是一种“不假思索”的,从肉体出发的行动,而是一种从思想出发的行动。当然从行动本身来说,它也是一种无可厚非的,有胜于无的努力,但是,这种行动太过于立足“个体”了,归根到底还是为自己做点什么,这种行动的虚弱性库切自己也不是不能意识的——他的书中的各种各样的行动总带着狼狈的样子,渐渐要变形成一种对理解同情的渴望与得不到理解同情的落莫。在书的结尾,最后一个段落,父亲得了喉癌,救护车把他送回家,给了他一份护理指南。“他朝后一缩。‘我做不来这个。’他说。”这才是一个有着道德敏感度很高的男性知识分子真正欠缺的东西——欠缺一种面向他人的,持续的行动力。

  因为这种欠缺,库切(起码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库切)的道德焦虑基本上是无解的,因此只能一遍遍重复这种焦虑,一直到书的最后,作为作者的库切给作为主人公的库切一个选择:或者选择对个体自由的近乎自闭症的坚守(从通常意义上说就是自私),或者付出个体的一一部分面向他人,面向他人最痛苦最无救的部分做护理工作(从通常意义上说是无私)。“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这种自私无私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里,有着一种自暴自弃的东西,像是被逼迫(被自己逼迫)着去做一件自己不想做做不来的事,像是超我和自我的天人交战。

  一般人的自我和超我没有那么鲜明,但是库切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地呈现在自己眼前,于是分裂得特别让自己厌弃自己。书中弥漫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沮丧情绪,朱莉亚、玛戈特、阿德瑞娜,这些女人们不管是哪个阶层的,是否对他怀着同情之心,都一样地感受到他身上没什么热气,简单地说就是缺乏一个男性的旺盛生命力。这是他的另一个焦虑之处吧,他安排了失败的驱车出游,失败的野餐聚会,一次次让自己显得无能可笑。但在关于这三个女性的篇什里,库切却又显示出了一种另外的能力:对女性的或温柔或坚韧的特质的理解与欣赏。不管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女性,还是农庄里曾经的童年女伴,还是底层移民的舞蹈老师,他都能写出她们的不同口气(用的是三个人的叙述),她们的性情气质,阿德瑞娜从没有喜欢过他,他对她的书呆子气的追求在她看来是个她不想理解的笑话,她抱怨他追求他,却一点也不在生活中具体地帮助她——但他却还是爱慕她自然的身体,她坚强的生活态度,她所有的都是他都没有的,她不屑于他木头人一样的身体(她的动作是从身体的自然反应里来的,他的动作是思想给下的指示),他想边听舒伯特边做爱,体会一种性的理念与个案的完美交融的设想,很悲惨从来没有女友能够了解合作。但尽管如此,写起女性时(特别非知识女性)时,他还是有一种仰慕之情,像是那是一种他不能企及的物种一样。

  看过库切上一部小说《凶年纪事》的话,会觉得这本《夏日》有熟悉感,《凶年纪事》设计了一个脚手架式的排版结构,这本书把脚手架拆了,说的还是这些事。道德焦虑还是没法解决,在女性那里还是能找到点希望与慰藉,在真实与虚构之间,作者库切与人物库切不是重合的,也许作者把人物写得更阴暗点,好满足自己不言过饰非的道德癖,而那些无力感与沮丧感,是不仅可以在作者与人物之间流动,也可以流动到同样身处这个世界的读者身上的吧。也许这本书里最真实的,是库切借着一个前同事兼前情人之口对自己作为一个小说家进行评价吧:“从个人层面看,我觉得他过于相信宿命论了,所以也太消极。他以终其一生的被动行为来表达对政治激进主义的不信任,还是以不信任政治的方式表达他与生俱来的宿命论?这我真的说不上来。”“总而言之,我得说,他的作品缺乏一种追求的目标。各种要素都绷得太紧。你无论从哪里都感觉不到作者为标新立异而故作惊人之语,在我看来,这倒是伟大作品的标志。只是过于沉稳,过于规整。我得说,太节制了,太缺乏激情。就是这些。”

  字数:2080
  转自:苏七七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4453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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