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红小札：坟-----《红楼梦》

丑土妹

　　死是一个谜。

　　坟看起来就像装住这一个谜的盒子，虽然时不时地也曾被打开过。最不能忘记的是《茶花女》中有一段，很容易让人想起前不久看过的一部叫做《僵尸新娘》的电影，一只菜青虫竟从腐烂的眼眶里爬了出来。说实在话，这样的谜底很难让人接受。东方人在表达类似的故事就含蓄了许多，极具韵致。白居易的《长恨歌》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这下连谜底了都不曾有了，到头来还是请了一个类似于费长房的方士，编了一个颇似美满的谎言。这下皇帝老儿乐了，总还可以多活上几天，但毕竟不是谜底。

　　而我呢，在极其无聊的时候，真想扒开那堆黄土看看，希望能寻找点什么出来。这样做当然有些大杀风景了，而关于死，特别是死后，似乎没有多少好的东西可以想。

　　妙玉孤高一时，把两个土馒头说的天花乱坠。到头来还是林妹妹见机的是，她要把那花瓣儿装在绢袋里，日久随土化了。所以一番葬花葬得天昏地暗，风云变色，若是那花瓣儿有泪，定会怜及顾惜之情，纷纷下几阵红雨。当然，此种事定从无意中方做的来，而“无立足境，方为干净”这种境界，妙玉辈即使是再踏破千条铁门槛也依然领会不了。常常想起寒山子的一首诗，对于“死”的看法颇有些自在的机趣：

　　“我见世上人，个个争意气，一朝忽然死，只得一片地。阔四尺，长丈二，汝若出来争意气，我与汝立碑记。”

　　这种“阔四尺，长丈二”的地盘在今天看来，确实很奢侈。而古代的帝王总是在活着的时候给自己把陵墓修的像天宫一样，唐朝的皇帝尤其霸道，只差没把这陵墓修到天上。就算是同样大的一块地，也有厚薄贫瘠肥沃之分。在风水先生的罗盘上，那块地若是在龙穴里，就会占便宜很多。而在地质工作者的图表上，就是含碳酸钙多少的问题了。

　　如果人死了还能变做鬼的话，谁又敢保证死去的那个世界不是我们人类世界的叠影呢？地狱都有十八层的差别，如果有些不一样的呻吟，叹息，争执都算平常。《阅微草堂笔记》里就记载了一个“死尚不休”的故事，其中有一位老和尚话说得极妙，似乎还是点破不了这群争墓田的鬼，但对于活着的人还有一些裨益。而我觉得此中颇有些“好”和“了”的道理。

　　“二君勿喧，听老僧一言可乎？夫人在世途，胶胶扰扰，缘不知此生如梦耳。今二君梦已醒矣，经营百计，以求富贵，富贵今安在乎？机械万端，以酬恩怨，恩怨今又安在乎？青山已改，白骨已枯，孑然惟剩一魂。彼幻化黄粱，尚能省悟，何身亲阅历，反不知万事皆空？且真仙真佛之外，自古无不死之人；大圣大贤以外，自古无不消之鬼。并此孑然一魂，久亦不免与澌灭。顾乃于电光火石之间，更兴蛮触之兵戈，不梦中梦乎？”

　　而在这“后梦挤着了前梦”时，却又堕入了另一个深深的梦境。纵然是鬼，但还是分明地听到了活人的心搏。而吕祖在邯郸道上点化的那位卢生，实是从千千万万顿黄粱炊饭中偶尔醒来的这么一个人，而他的幸运，也实在使千千万万人错过了这种幸运。其实，也算不上多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就是天上的一个“清洁工”吗？

　　而千千万万的“蒙昧无知”，千千万万的“无可救药”，照旧是和着千千万万一样的人过着温饱而琐碎的小日子。

　　这时到想起济颠和尚的辞世偈，总有些恍然大悟的味道。什么“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如何收拾归来，依旧水连天碧。”“水连天碧”自是一个好的境界，瞿秋白不就是怀着这样的“情怀”上路的吗？而那样的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其实又何必这么心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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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刀叢中的小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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