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一切痛苦的道路都有停留站

牛妞

　　看了极好的《笑面人》当然要看雨果的其他书，于我个人阅读体验来说，《巴黎圣母院》是年轻雨果好像看了一间书房的书而博学洒脱写就；《悲惨世界》就像中年雨果看了图书馆一层楼的书写成；《笑面人》就是老年雨果看了整整一间图书馆写成。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笑面人我摘录最多，其次是悲惨世界，最后是巴黎圣母院。一边看一边想着雨果怎么懂得那么多，记性那么好，好像天生就是写书的。一开始在图书馆看到上下两册以为就两册，没想到还有中册，也没想到很快就找到了中册，三册1400多页也算看了好一段时间。和笑面人及《约翰·克利斯朵夫》给我感觉一样，我个人认为最大的缺点就是里面延展叙述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书里撇开主线故事，延展写议论文一样写了波拿巴、修道院、社团、正直环境背景、报动等等，甚至针对黑话、阴渠也写了好多页， 我想着难怪会有一些经典名著有缩减版，大概删掉这些，会给一些读者更好的阅读体验。我最大的体验就是作者雨果深刻的人道主义情怀，博爱。书里的人物似乎都过得悲惨，如书里差不多结尾写道：“断崖绝壁似的人。。很多人都有一种秘密的怪物，一种自己养成的病痛。一条啃啮他们的龙，一种使他们在夜间不得安息的绝望。一种可怕的长着1000颗牙的生物寄生在这悲惨的人的身上，导致他的死亡。”但也如书里所说，“一切痛苦的道路都有停留站。”让我们在这悲惨世界里停留，或者同样怀着如作者一般的爱，去感受一切。这是我对本书最大的感受。

　　小说前面卞福汝主教的描写让我触动，这个世界可能混乱，但就是这些有爱、有大爱的人和事让我们怀着美好的向往。同时作者针砭时事毫不留情。小说写道：“把你们的希望寄托在那个无可承继者的身上吧。”“凡是妇女孩子仆役没有力量的贫困的和没有知识的人的过失，都是丈夫，父亲，主人，豪强者有钱的和有学问的人的过失。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使俯视墓穴的悲痛转为仰望星光的悲痛。。我们的勇敢应当是宁静的。。永远不要害怕盗贼和杀人犯，那是身外的危险，我们应当害怕自己，偏见便是盗贼，恶习便是杀人犯，重大的危险都在我们自己的心里。我们只须想到危害灵魂的东西就得了。。他一年的一月，就像他一日的一时。。蓄意窥测旁人隐情，即类似对人存心侵犯。。天真本身就是王冕。天真不必有所作为也一样是高尚的。。沉迷久了，自己也就有些莫名其妙。成功是一件相当丑恶的事。它貌似真才实学，而实际是以伪乱真。成功是才能的假象，受它愚弄的是历史。我们这时代的推崇全是近视的。他们把苍穹中的星光和鸭掌在烂泥里踏出的迹印混为一谈。“谁知道动物的灵魂归宿何处。”拿自己的谧静去比拟天空的谧静，夜花正献出它们的香气，他也献出了他的心，他的心正像一盏明灯，点在繁星闪闪的中央。心灵的幽奥和宇宙的幽奥的神秘的交往。。人类的遐想可以使宇宙惊奇，围绕着我们的这个神秘世界能吐其所纳，瞻望的人们也就很有被瞻望的可能。”

　　然后冉阿让出现了，我自考本科是汉语言文学，多次听过冉阿让。书里对他描写得真好，“由于月亮正待上来，苍穹中也还留着一点暮色的余辉，浮云朵朵，在天空构成了一种乳白的圆顶，一线微光从那顶上反照下来。因此地面反比天空显得稍亮一些，那是一种特别阴森的景色，那片矮丘的轮廓，荒凉枯瘦，被黑暗的天边衬托得模糊难辨，色如死灰。有些人的本能常使他们感到自然界是含有恶意的。。他自己组织法庭。他开始审问自己。他提出这些问题并做出结论以后，他便开始审判社会，毕竟判了它的罪。他所看到的社会，历来只是它摆在它的打击对象面前自称为正义的那幅怒容。由痛苦到痛苦，他逐渐得出了一种结论，人生即战争。在某种情况下，教育和智力都是可以起济恶的作用的。他在审判了造成他的不幸的社会以后，他接着又审判创作社会的上帝，他也定了上帝的罪。。他（冉阿让偷主教）听见他的动脉在两边太阳穴里像两个铁锤那样敲打着，胸中出来的气也好像来自山洞的风声。。世间有那么一种躲避，恰好像是追求。”在《简爱》里我也看过这样的描写，说审判自己。我也做过坏事，对于冉阿让偷窃的行为，感受深。

　　芳汀在马德兰（冉阿让）工厂，女儿珂赛特给德纳第。这情节挺虐心的，对应了书名。“黑心人自有黑幸福。。人心是妄念贪欲和阴谋的污池，梦想的舞台，丑恶意念的渊薮，诡诈的都会，欲望的战场。。人生的万事万物在我们眼前随时消失，黑暗光明，交错相替，光辉灿烂之后，忽又天地晦冥。人们望着忙着，伸出手抓住那些掠过的东西，每件事都是道路的拐角，倏忽之间，人已衰老，我们蓦然觉得一切都黑了，我们看见一扇幽暗的门，当年供我们驰骋的那匹暗色的生命之马停下，我们看见一个面目模糊素不相识的人在黑暗中卸下了它的辔头。。正像他进迪涅城那天的模样，满面恨容，好像要把他费了十九年时间在牢内铺路石上攒起来的怨毒全闷在心中一样。。他的头发在刚到阿拉斯时还是斑白的，现在全白了。他在这儿过了一个钟头，头发全变白了。。最卓绝的景象能摄取所有的人的心灵，使全体证人变为观众，这时也许没有一个人能确切了解自己的感受，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当时看到的是一种强烈的光辉的照耀，可是大家都感到自己的心腑已被照亮了。。那种颤动是只能感到而看不见的，有如行将助她飞去的翅膀，欲展不展，待飞且住似的。与其说她像个命在旦夕的人，毋宁说她像个振翅待飞的鸟。我们伸手采花时，花枝总半迎半拒地颤动着。鬼手摄人灵魂时，人的身体也有一种类似的战栗。。在人类的情感方面，最可怕的是得意之色。。有些动人的幻想也许真是最神圣的现实。死，便是跨进伟大光明境界的第一步。”

　　冉阿让逃救海员掉海里，养珂赛特被沙威追，修道院割风通过棺材出逃。“仿佛觉得自己的灵魂已和那黑暗凝固在一起。。有许多人便是那样半明半暗度过他们的一生。。我们给人的欢乐有那样一种动人的地方，它不像一般的反光那样总是较光源弱，它返到我们身上的时候反而会更加灿烂辉煌。笑，就是阳光，它能消除人们脸上的冬色。。滚进粪水堆中，出来却沾满一身星斗。”

　　马吕斯父亲彭眉胥，祖父吉诺曼。“人生，我不知道是谁搞出来的一种极为恶劣的发明，一下子就完了，一文也不值，为了生活把个人弄到腰酸背痛，人生是一种没有多大用处的装饰品，幸福是个只有一面上的漆的旧木头框框。“一切全是虚荣。”只有我们对命运的光辉所发的未经思考和不切实际的向往才是出自我们灵魂深处的最直接和最真诚的思想。”

　　冉阿让救济马吕斯邻居容德雷特，实际上是德纳第。容和猫老板抓冉阿让，马吕斯通知沙威，拿枪想要救。“经常出门去胡思乱想的人总有一天会出门去跳水。。他失去了从事工作和朝着一个固定目标稳步前进的能力，但是他比任何时候都来得通达和正直。马吕斯常以冷静现实不无奇特的目光对待他眼前的事物，形形色色的事和形形色色的人，他对一切常以诚实的沮丧心情和天真的无私态度作出了中肯的评价，他的判断几乎摆脱了希望，是高超出众的。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中，任何事物都逃不过他，骗不了他，他随时在发现人生人类和命运的底蕴。这是一个由上帝赋予的具有经得住爱情和苦难的灵魂，它即使在煎熬中也仍然是快乐的。凡是不曾在这双重的光里观察过世事和人心的人，都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看真切，什么也看不懂的。在恋爱和痛苦中的心灵是处在卓绝的状态中。。为过海而变成鱼的鸟。”

　　马吕斯的爱情描写真让我感慨，“真正爱情的最初症状在青年男子方面是胆怯，在青年女子方面却是胆大，这是两性试图彼此接近而相互采纳对方性格的结果。。你把宇宙缩减到唯一的一个人，把唯一的一个人扩展到上帝，这才是爱，爱便是众天使向群星的膜拜。爱一个人便是要使他透明。别人不让他们见面，他们不能互通音讯，他们却能找到无数神秘的通信方法，他们互送飞鸟的啼唱花朵的香味，孩子们的笑声，太阳的光辉，风的叹息，星的闪光，整个宇宙，这有什么办不到呢？上帝的整个事业是为爱服务的。爱有足够的力量可以命令大自然为它传递书信，春天你便是我写给她的一封信。爱是唯一能占领和充满永恒的东西，对于无极，必须不竭。爱是人们心里的一个火源，它是无尽期无止境的，任何东西所不能局限，任何东西所不能熄灭的，人们感到它一直燃烧到骨髓，一直照耀到天际，两心相知，两情相投，两目相注的陶醉，你会到我这里来的，不是吗？幸福在寥寂中并肩散步，美满光辉的日子，我有时梦见时间离开了天使的生命来到下界伴随人的命运，上帝不能增加相爱的人们的幸福，除非给予他们无止境的岁月。上帝是天上的饱和，爱是人间的饱和。当爱把两人融化并掺和在一个极乐和神圣的一体中时，他们才算是找到了人生的秘密。他们变成了同一个命运的两极，同一个神灵的两翼，爱吧，飞翔吧。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集中全部力量去想她，以迫使她也能想你。爱所开始的只能由上帝来完成。真正的爱可以为了一只失去的手套和一条找到的手帕而陶醉，并且需要永恒来寄托它的忠诚和希望，它是同时由无限大和无限小所构成的。如果你是人，便应当做意中人。使人变渺小的感情可耻，使人变孩子的感情可贵。我在黑暗中，有个人临走时把天带走了。为爱而死，便是为爱而生。极苦中有极乐。爱是吸取天堂空气的至上之乐。人间如果没有爱，太阳也会灭。。那是脚踏在坟墓里，手指伸在天空中写的那些字，一个个落在纸上，可以称之为一滴滴的灵魂。。“往年雪又在哪儿呢。”他呼吸着她。她无所拒，他就无所求。他们生活在这种幸福无边的状态中，这种状态也许可以称为一个灵魂对一个灵魂的赞叹吧。那是两颗童贞的心在理想境界中的无可名状的初次燃烧。是两只天鹅在室女星座的相逢。。微风吹走的人间梦幻常多于天上的白云。马吕斯的甜言蜜语是充满了遐想的，可以说具有碧空的颜色，天上的鸟儿，当它们和天使比翼双飞时，应当听到这些话的。但这里也杂有生活人情马吕斯大大的坚强的自信心，那是岩洞里的语言，来自洞房情话的前奏，是真情的婉转披露歌与诗的合流，鹧鸪咕咕求偶声的亲切夸张。是表达崇拜心情的一切美如花团锦簇，吐放馥郁天香的绮文丽藻，是两心交换声中无可名状的嘤嘤啼唱。我用显微镜研究你的脚，用望远镜研究你的灵魂。珂赛特是曙光凝聚起来的妇女形体。爱的最主要症状便是一种有时几乎无法按捺的感伤情绪。爱几乎取代思想，爱是健忘的，它使人忘掉一切。人心中的绝对逻辑联系并不多于宇宙机构中的规矩几何形。夜晚两个情人和鸟雀玫瑰一同躲在昏暗隐秘处，把满腔心事倾注在各自的眼睛里，在黑暗中相互吸引注视，这时，太空中充满着巨大天体的运行。他既是生活在天堂里，当然想不起尘世的事了，他俩昏昏沉沉地承受着这种非物质的快感的无限重压，这两个所谓情人的梦游病患者便是这样过活的。通明透澈的纯洁，共度的时光，几乎都一样纯净，这种爱情是一种百合花瓣和白鸽羽毛的收藏。”

　　爱潘妮阻止越狱的猫老板一众和爸爸打劫冉阿让。伽弗洛什告诉abc社团特务沙威并抓，马白夫举旗死，爱潘妮救马吕斯。爱潘妮的爱情也让我感慨，“让我来告诉您，您怎样才能包扎好我的伤口。。等我死了，请在我的额头上吻我一下。我会感觉到的。。还有，听我说，马吕斯先生，我想我早就有点爱您呢。”“马吕斯还缺少足够的人生经验去理解最迫切需要做的正是自以为无法做到的事，最应当提防的也正是难于预料的事。。人心的深度，大于人民。。人会莫名其妙地无事自扰，也会莫名其妙地无故自宽。在幻想还没有完全破灭时，灵魂是不会向失望投降的。。失望原可使人凝固。。如果自由是顶峰，那平等就是基础。。人类将同地球一样完成自己的法则，心灵和天体之间又恢复了融洽。我们的精神围绕着真理运转，好像群星围绕着太阳。不在牺牲的高峰上我们还能在什么地方发出博爱的呼声呢。这个街垒不是由石块梁柱和破铜烂铁堆起来的，它是两堆东西的结合，一堆思想和一堆痛苦。苦难在这儿遇到了理想，白昼在这儿拥抱了黑夜并向它说，我和你一同死去，而你将和我一起复活。在一切失望的拥抱里迸发出信念，痛苦在此垂死挣扎，理想将会永生。这种挣扎和永生的融合使我们为之而死。谁在这儿死去就是死在未来的光明中。我们将进入一个充满曙光的坟墓。这番话好比一阵微风，其中智慧在闪烁发光，一如树叶在簌簌作响一样。。危难产生了秩序。最大的决心会产生最高的智慧。坐上死亡的船可能会逃脱翻船的危险，棺材盖可以成为一块救命板。。青春就是未来向一个陌生人微笑，而这个陌生人就是自己。好像她的呼吸就是希望。。桃子上的茸茸细毛，李子上的霜，白雪的闪光晶体，蝴蝶的粉翅。一个少女只是一个梦的微光，尚未成为一个艺术的雕像。她的寝室是隐藏在理想的阴影中。一个东方寓言说，神创造的玫瑰花本是白色的，可是亚当在它开放时望了一眼，它感到羞怯而变成玫瑰色。”

　　（伽捡子弹死）太阳好像渴了，骤雨等于一杯水，一阵雨立刻被喝尽。没有再比雨水打湿、阳光拭干的芳草更宜人的了，这是夏日的清新气息。。极端恐惧的火焰可以产生一缕阴郁的烟，那就是怒火。。理想无非就是逻辑的最高峰，同样美就是真的顶端。一个民族的诗意是它进步的原素。文化的分量是由想象力的分量来测定的。。我感到要去枪杀一朵花。

　　（安灼拉死，冉阿让救马吕斯，遇到德纳第、沙威）尊重个人，不再有最终的判决，不再有入地狱的罪过，法律的眼睛也可能流下一滴泪珠，一种说不清的上帝的正义和人的正义是背道而驰的。一只猫头鹰被迫强作雄鹰的俯瞰。他的天平也散了架，一个秤盘掉进深渊，另一个上了天。在无边无际的像碧色玻璃的苍穹上看到了一条裂痕。沙威的心里出现了一个憨直的良心所能有的极大震动，越出常轨的灵魂，是在无法抗拒的情况下被扔出去的正直，它笔直地和上帝相撞而撞碎了。治安的司炉，权利的司机骑着盲目的铁马在一条直硬直硬的路上奔驰，竟能让一道光打下马来，不可转移，直达正确几何学般的严格，被动和完备，竟然也会屈服了，火车头也有通往大马士革的途径。当心灵遇到虚假的绝对时，它指示心灵要认识真正的绝对，人性必胜人心不灭，这一光辉的现象可能是我们内心最壮丽的奇迹。。不回顾消逝了的昨天的人是没有思想和感情的。。我投票表决悲痛和忧伤的结束。。某种火焰只能出自某些灵魂，它会烧着眼睛，这个思想的通风洞。眼镜不能遮蔽任何东西，就像在地狱前面放上一块玻璃一样。”

　　摘录：她那一嘴光彩夺目的牙齿明明从上帝那里奉了一道使命，笑的使命。。星期日没有什么叫做疲倦。。莫里哀，他们用脚在桌子下面搞得乒零乓郎一团糟。。有形的我绝不允许思想家否认无形的我。。守时是一种仁爱。。尤其是在我们急于想把思想里的线索和痛心的现实生活联系起来时，它们偏会在我们的脑子里断裂。。心全跳着，好像大家仅共有一个灵魂。。社会的痨病便是穷。。人在爱的初期，取灵魂远远先于肉体，到后来，取肉体又远远先于灵魂。。孩子的穷困能引起一个做母亲的妇女的同情，青年人的穷困能引起一个少女的同情，老年人的穷困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倒退对人类是一种暴行。。你们只须看看那些彗星的出现，就会相信天本身也需要有演员上台表演。“爱神通过我俩这对幸福的情侣，已把明媚的初夏许配给艳阳天。。我们的花园是一钵郁金香，你把你的衬裙当做窗帘挂。” 把房子剖腹。“我把一个坏了的牡蛎吞下去了，我的忧郁病又要发作了。”星星冒充蜡烛。

字数: 5443
原作者：栀子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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