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政治理论角度评《他的国》？

幽赞

　　摘自书稿《韩寒：贫乏时代的想象——关于韩寒的对话》，或许即将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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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主人公)左小龙有两大特征：第一没有权力，第二没有金钱。或者还可以增加第三点，那就是他没有一样特别像样的技能，可以帮助他获得前面缺少的两样东西。看起来，他有点一无是处，一无所长。一不小心，他会被人当做小混混、二流子。为什么让这样一个人物承担批判的角色？

　　左小龙这个角色初看起来绝对让人觉得奇怪。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和处理事务的方式，总有出人意料的成分。这很容易使读者相信，主人公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物，特别到了在现实中几乎很难找到的程度。但是，我认为，这个人物太真实了，几乎就是一个典型。

　　小说取名《他的国》。虽然这个名字似乎是很偶然、很随意地起的，但它其实很传神。左小龙不是一个无根的无产者，他有深厚的家乡情怀——如果他的国就是亭林镇这个家乡，那么不妨说，左小龙其实有浓浓的家国情怀。他想在亭林这个家乡成就大事、出人头地，可是值得注意的是，他总是不知道干什么具体的伟大事迹。这一点在小说中多少有点荒诞的色调，但却仍然是可以理解的。唐突一点说，我们可以举个政治上的例子。例如，国家领导人、议会中的代表等等，他们这些搞政治的人，搞的都不是具体的事务。这里的政治，就是被众人注意的事情。左小龙的英雄梦想，与此类似。也就是说，“他的国”对他来说，首当其冲的，并非是具体某个事业，而是进入这个国，让它成为“他的”国，让他成为被注意的中心。用政治理论的话讲，这就是参与本身。

　　他要在家乡闻名，首先就是要参与进亭林这个大环境。可惜，他的处境却像是亭林镇的孤魂野鬼，连他的住所都在荒废的雕塑园里。亭林镇的权力系统对他来说是密闭的。官方举办的合唱比赛大概是唯一能够接近这套机制的机会，但可惜，左小龙总是不得其门而入。这样，他就不可能拥有振臂一挥山呼海应的权力。亭林的领导们有这个权力。他们不但有这个权力，还因为权力能决定经济政策，所以他们也就有了给人利益的能力。左小龙，一个无名小卒，连摩托车都是女朋友给买给修的，哪有这种能力。所以，他在颁奖会上理解到，他之所以不能让大家听他的，只是因为他不能给他们利益。相反，那些搞出版印刷的大老板们，他们有钱，有投资的能力，也因此有了对权力的吸引力，有了污染亭林的特权。

　　缺乏这两样东西的左小龙，是大部分中国公民的真实写照——他们无法让自己的声音被公众听到，他们真正是报国无门。左小龙多少有点一无是处，但这种一无是处，无非是这样一种被排斥在权力与利益体系之外的结构性地位的表现。小说塑造了这个人物角色，给他安排了具有批判性的情节和故事；它刻画出了这一批判性身处其中的社会结构。但是我认为，也可以从这种社会结构来解释批判意识的来源。只是一旦作这样的解释，我们就离开了自然主义的路子，而进入了政治学的领地。这样做是不是根本偏离了作者写作的意图？我不得而知。我所能肯定的只是，政治学的解释方向是能够自圆其说的：假如不是这样一种双重匮乏的社会结构，而是能够让左小龙们有机会进入权力系统或掌握足够多的财富资源，那么左小龙这个角色就不可能诞生；能够诞生的将是另外一个不同的故事——那或许将是一个传说中的美国故事。

    字数：1280
    原作者：了了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3663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