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偿》：罪恶不应该是罪恶者的通行证

杨超越

　　罪恶是什么？从定义上讲，它指危害严重的行为、犯罪的行为。当今社会，每天都会出现数不胜数的罪恶行为，它们或多或少都展现了人性的阴暗面。从古至今，描写罪恶和扭曲人性的文学作品不胜枚举，这些作品中所刻画的罪恶也千差万别。伊冈瞬在《代偿》中想要写的，则是一种“永远不回头的、根本不反省”的罪恶。

　　《代偿》的主角无疑是两个“青梅竹马”的少/青年。一个是我们境遇凄惨的男主圭辅，另一个便是象征着“最极致的恶”的达也。圭辅自与达也相遇后“世界就变暗了”，最终家破人亡寄人篱下饱受欺辱，想方设法逃离却始终生活在达也的阴霾之中。达也就如一个人形的恶鬼，只要跟他沾边的人就会遭受不幸，就会被无情地摧毁人格乃至生命。然而，他本人却狡猾到一直能够置身“事外”，通过更残忍的手段让自己始终逍遥于法律的惩戒之外。毫无疑问，罪恶反而成了他的通行证。伊冈瞬的想法很直接，就是用达也这个形象描述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发指却无能为力的恶。

　　《代偿》的内容主要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讲的是圭辅少年时期，他们一家自从与达也母子相遇之后，一系列悲惨的故事拉开了帷幕。最终圭辅父母葬身火海，圭辅自己家破人亡寄人篱下饱受欺辱，而始作俑者的达也母子，却堂而皇之地攫取了圭辅家的财产过上了滋润的生活。第二部分讲的是在圭辅长大成为律师后却意外成为“证据确凿的罪犯”达也的辩护律师，结果又被设计陷害，苦苦寻找制裁达也的证据也屡受挫折。最终在好友寿人的帮助下，终于于绝望中重生，最终让达也得以受到制裁。

　　本文的优点很多，首先伊冈瞬对男主圭辅地描写在我看来是成功的。长期被达也母子精神PUA后，男主丧失了直接反抗的斗志与勇气，即使对达也的行为恨之入骨也只能默默忍耐，逐渐习惯了逆来顺受。但是，在好友寿人的帮助下，圭辅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想方设法摆脱达也的控制。男主的内心矛盾在文章中有很多描写，其细腻的情感转变也很容易让读者感同身受与之共情，因此在阅读过程中读者很容易感受到不适，进而转化为对达也这类恶人发自肺腑的愤恨。

　　此外，文章第二部的法庭剧情也是相当出彩的。本文的推理要素几乎出现在这一部分，情节在反复逆转后，牵引出的真相足够令人胆寒，更是将达也这个“高智商恶魔”的形象更加具象地展现出来。男主圭辅挖掘真相的过程在与法律、判决等的结合下，进一步加深了读者对于能够让罪犯肆无忌惮逍遥法外的不合理的法律与制度的反思。

　　从这两个角度来说，《代偿》无疑是成功的社会派作品。

　　但同时，伊冈瞬对达也的描写在我看来是失败的。达也的恶跟很多作品中的大恶人大反派其实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模板化的罪恶行为集合体而已。达也无疑是一个恶鬼，然而显然伊冈瞬并没有更深层地去挖掘恶与人性。在伊冈笔下的达也虽然从行为上足够令人发指，但是主导其行为的仅仅只是其自身对于钱、性、自由的欲望，摧毁其他人的人格仅仅只是他的爱好，sha人放火之类的做法也只是为了满足欲望不择手段的一种体现而已。因此，作为“永远不回头的、根本不反省”恶之载体的达也，并没有“与众恶不同”，这种说法，无疑有种作噱头的感觉。

　　《代偿》还有一个问题在于很多配角缺少自己的灵魂，他们更像是为了彰显这种作者想要刻画的极恶而存在。比如男主喜欢的女生美果，作者前期对她的刻画花了很多笔墨。然而在达也作恶之后，作者随之将这个角色抛弃，好像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加深读者对达也罪恶的愤恨而已（虽然后续美果还是有画面但是显然已经变成情节发展的工具人了）。这种情况还包括那几个被达也“操控”的学长，好像这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体现达也狡猾的“置身事外”手段罢了，对于他们的罪孽，作者既没有花笔墨描述也没有对之控诉。

　　此外，与达也这种极恶做反差的就是拯救了男主的好友寿人一家了，他们善良、宽容、敢于与恶作对，在男主圭辅视角简直就是与“恶魔”相当的“天使”的存在。然而，在这种描写极端恶的文章中，同时出现这种程度善的角色显然也是相当模板化的，这种形象上的对立看似成功却也一定程度上导致了相应角色刻画的歪曲。

　　北岛在《回答》中有句名言：“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这跟本文的内核出奇相似。罪恶的代表体难以轻易地被正义所打败，反而能够长时间逍遥自在；而善良的人格却很容易被罪恶所摧毁，默默死去无人问津。从根本上来看，或许正是不合理的社会风气与法律制度，才让这种黑白当道、道德沦丧的现象泛滥。而对这种不合理的讽刺与控诉，也许就是本文真正想要表达的吧。

　　惟愿世界更好，让罪恶不再成为罪恶者的通行证。

　　字数：1650，转自：霙与伞，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1018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