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飞狐》读后感——最大的坏事，常常是热心肠的好人做的

ThomasVan

　　读罢《雪山飞狐》，闯王生死引发的苗胡田范家的家族世代恩怨这一条主线最是让我感慨。胡前辈深明大义牺牲名节，为保闯王性命宁可背上叛主骂名。然而一百多年过去了，苗田范三家仍然打着"除去卖主求荣之徒"和"勿忘杀父之仇"的名义数次围剿胡家三口。

　　最大的坏事，常常是热心肠的好人做的。坏人做坏事时，至少知道自己在做坏事；好人做坏事时，只把这当作是应付出的代价。在正义的名义下，围剿大军什么江湖规矩都不顾了，比如以一对多"屋面上高高矮矮，占了二三十条大汉，手中都拿了刀刃，正在大声吆喝"。人在道德优势的包裹下，最是容易做出平时无法做出的事情。而且最容易被类似于田归农、宝树和尚这一类心怀鬼胎的人利用。

　　然而，坏人做坏事不可怕，甚至好人做坏事也没用那么恐怖，最可怕的是好人不得不做坏事。小说中，金面佛在与胡一刀的打斗中已经在内心确信了胡一刀是一位光明磊落的真汉子，甚至在打斗的五日之内已经成为了莫逆之交，"这一晚两人一面喝酒，一面谈论武功。金面佛将苗家剑的精要，一招一式讲给胡一刀听。胡一刀也把胡家刀法倾囊以授。两人越谈越投机，真说得上是相见恨晚"。但是迫于舆论是残酷的，杀父之仇焉能不报？因此田相公道："你别忘了杀父之仇，做个不孝子孙。"

　　这个现象比较极端的例子莫非于斯坦福的心理学教授津巴多做的监狱实验了，实验随机招聘了12位志愿者，分两组扮演为狱警和囚犯，在试验中期间任何人都有随时退出的权利。然而实验开始后一步步地超过了预设的界限，三分之一的预警愈加变现出虐待倾向，到后期甚至以惩罚囚犯为乐。而囚犯似乎也忘记了自己只是在扮演囚犯，忘记了可以退出试验的权利，在情感上变的自怨自哀起来。这种人的性格的变化被他称为“路西法效应”——上帝最宠爱的天使路西法后来堕落成了撒旦。

　　个人的性情并不像我们想像得那般重要，善恶之间并非不可逾越，环境的压力会让好人做出可怕的事情。

　　哪怕在《雪山飞狐》的结尾处，胡斐本人何尝不也差点陷入了"路西法效应"，"霎时之间，他心中转过脸千百个年头：这人曾害死自己父母，教自己一生孤苦，可是他豪气千云，是个大大的英雄豪杰，又是自己的意中人的生父"。

　　值得欣慰的是，虽然在苗人凤与胡一刀打斗时，他选择了屈服于舆论与莫名其妙的家族仇恨，但苗人凤试图通过不让女儿苗若兰学习武功来远离家族仇杀，并且在苗若兰年幼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善良、原谅的种子："十年之前，那时候我还只七岁，我听爹爹说你爹妈之事，心中就尽想着你。我对自己说，若是那个可怜的孩子活在世上，我要照顾他一生一世，要教他快快活活，忘了小时候别人怎样欺负他、亏待他"。

　　所以，我善良的相信，胡斐那最后一刀应该是最终没有砍下去，因为他已然如苗若兰一样在爱的帮助下超越了对仇恨、物质的追求，自始至终他在山洞中便无视各类珠宝，其后又在苗若兰的祈求下饶过宝树——要知道宝树、田归农对于其父母的死应该承担更多的罪过。最后，在胡斐感觉自己临死之前，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他心中一闪："我自幼孤苦，可是临死之前蒙兰妹倾心，也自不枉了这一生"。我觉得，这便是他价值追求升华最有力的证明。

　　说回斯坦福的那个心理学实验，津巴多试图用他的实验解释很多问题，包括飞行事故、护士对病人的不当处置。由于对自己角色的认识，有四分之一的飞行事故的起因都是由于副机长过于服从机长的错误判断；护士会过度服从医生的安排，哪怕明知医生错误开出的剂量远远大于规定的剂量。

　　我也觉得，这个角色的自我认知既可以是机长对副机长、医生对护士、一个人对杀父仇人、领导对下属情形下的，也可以是任何借着好心、正义感而"不得不为之"的举动，就我感受而言，最恐怖的莫如老师对学生的冷漠惩罚、父母对子女以爱之名的粗暴要求以及爱人间以自我牺牲换得的道德优势。

　　智者无为，愚人自缚。对于二十七岁的我来说，洒脱怎有说的那般容易。



　　总字数：1398
　　作者：Le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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