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边荒传》结局之后

ThomasVan

　　我再次读了黄易的《边荒传说》，这虽然是一部武侠小说，黄易在其中溶入大量史料,内容上大气磅礴，把江湖情仇与战争谋略结合、阶级矛盾与民族恩怨交织。小说从淝水之战前，结局写到南北朝北魏统一北方和刘裕建宋之前。书中的历史人物形象丰满性格特异，历史嵌入感深沉厚重，让人不禁对魏晋那段的诗酒风流的华丽血时代产生向往。

　　用历史分析法去看,书中一点是写出了当时历史的权术斗争，而中国人向来喜欢用道德标准去衡量历史人物的忠奸善恶，其实讲到历史上政治斗争，大多是并无善恶对错之分。成王败寇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同是篡位者如果失败了招来历史骂名——如王莽、桓玄，得胜者就是开国之君——如司马炎、刘裕、杨坚。第二点是写出了当时天下大势，描述出了当时的政治形态是东汉末年以来高门大族与寒门两极分化，东晋的崩溃也来自寒门阶级与高门大族的矛盾（以刘裕为代表的寒人阶级）、乔迁仕族与本地仕族的矛盾（孙恩之乱）。要打破这样的社会形态，不是谢安当宰相能改变、也不是刘裕当皇帝能改变的，到隋朝科举制度的建立才逐步的改变了高门大族政治，但是隋朝杨坚本身以北周外戚掌权篡国，唐朝也是李阀坐大而有天下，本身也是高门大族而坐上皇位。当年东晋并非没有能征善战之人，纵观历代北伐之将都如祖逖、庾亮、殷浩、桓温都没法成功，谢玄在淝水之胜后也难有更大作为，都是因为朝庭掣肘，司马氏只想坐稳王位，不会允许有功高镇主之将，至于江山是半壁没有关系。另一方面，在所谓“五胡乱华”时代的北方，民族之间的融合也使胡汉之别淡化，北方汉人也不是全心向腐败的东晋，要不然王猛也不会在与桓温“扪虱而谈”后，舍他而选择前秦苻坚，北方望族崔浩也忠心助拓跋圭成其霸业。

　　文中第一主人公是剑客燕飞，另两个主角就是历史上南北朝的两位开国之主刘裕和拓跋圭。在第二次读《边荒》之前，我特意的细研了东晋五与胡十六国的历史，虽然小说并非史实，但也对小说中的许多人物有了更多的了解，最主要的莫过于刘裕与拓跋圭出场年代与小说中并不相同（淝水之战发生于383年，刘裕（363-422），拓跋圭（371-409），书中赫连勃勃（381-425）更是早生了很多年，但是这样的演义没有问题，许多不起眼的龙套人物竟然也都是日后的一国之主。如后凉（吕光)、南凉(秃发乌孤)、北凉(沮渠蒙逊）。

　　当时第一次读完此书时总觉得有意犹未尽，小说从淝水之战前，结局写到北魏拓拔圭在参合坡击败后燕，刘裕击败桓玄篡晋的楚政权，而燕飞携美人归隐（实际是破碎虚空而去）。燕飞与刘裕、拓跋圭自始至终并非一类人，他们亲如兄弟也会走上不同道路。

　　再看真实的史料，在小说的结局之后的黑暗故事惨不忍睹，主人公们都没有太好的结局……

　　拓跋珪晚年，常服“寒食散”（小说中也有提到楚无暇给其提供丹药进补），其中的矿物质对人体有害，使得拓跋珪屡屡病发，喜怒无常，刚愎自用，猜忌多疑，诛杀朝中大臣，使得朝野人心骚动。 拓跋圭最后被自己的儿子拓跋绍所害，倒是他的孙子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完成了他统一北方的愿望。（看来“杀降不祥”果真报应不爽，历史上杀降的几个著名将领帝王——白起、项羽、拓跋圭——都没有得到善终。）

　　刘裕不再是我们熟悉的书中那个热血的青年，可以说书中的年轻时代的刘裕是满身正气的，当他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也因权术斗争变得功利与厚黑。共同起兵讨桓玄的刘毅、何无忌死在他手下，鸟尽弓藏在任何朝代都不可避免。刘裕在篡位前杀死晋安帝立晋恭帝，篡位后又杀死晋恭帝。在当时的历史，此前汉人王朝更迭时前朝皇帝大多都得到了善终，曹魏如此，司马晋朝也如此，汉人王朝篡位杀亡国之君的自刘裕始。然而，这种情况在北方少数民族政权中相当常见，五胡十六国中没几个亡国之君得善终。

　　小说结局的后记中刘裕率王镇恶、檀道济北伐中原行至边荒，刘裕终于感叹当年屠奉三之言，边荒终有一天要灭于他之手。然而追随刘裕的这些名将的结局都很悲惨。

　　王镇恶为刘裕平定关中，由于王镇恶的祖父王猛为前秦丞相多年，甚得人心，而王镇恶又新立大功，所以晋军皆忌之。刘裕让沈田子和傅弘之防范王镇恶，终导致王镇恶被沈田子诬陷后擅杀，从刘裕对王镇恶的使用看，他宁可让自己十岁的儿子名义上守关中也不任命王镇恶，显然是因为王镇恶没有支持刘裕篡位，由此看来刘裕并非用人不疑的明主。

　　檀道济有功高镇主之嫌，宋文帝（刘裕之子刘义隆）以其前朝重臣，诸子皆善战，忌而杀之。檀道济被枉杀，国人痛心。消息传到平城，北魏诸将弹冠相庆：“檀道济一死，吴人无可畏惧也！”从此连年伐宋，大有饮马长江之志。文帝自毁万里长城，只时国难思良将，问殷景仁：“谁可继道济？”殷景仁回答：“道济以累有战功，故致威名，余但未任耳。”文帝：“不然，昔李广在朝，匈奴不敢南望，后继者复有几人？”元嘉二十七年(450年)，魏军大举攻宋，至瓜步，文帝登石头城远望，甚有忧色。叹息道：“若道济在，岂至此！”

　　而王镇恶、檀道济这些名将最后都没有得到善终，不得不说是历史的悲剧。

　　总字数：1753
　　作者：终有剑心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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