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保护的人，抓不到的凶手——《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

书呆熊

　　一、是好人、君子、穷人、家人们的恩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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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1）>> “观护志工的任务是透过保护观察更生人，防止其再犯，不是吗？其中应该也包含与警方密切合作才对。”

　　“不能忘记尽早协助其重回社会的目的。我不是吝于向你们提供情报，只是你们也得说明需要情报的原委。”

　　所以要give and take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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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从哪里开始深感《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这部小说的深意的呢？应该就是从这个情节开始的，搜查一课刑警苫篠诚一郎，与搭档莲田调查作为假释保护人的退休警察栉谷。

　　这里的对话充满火药味，在说明更重要的信息，两代人，新旧警察，在利根胜久案件里可能发生立场偏差，双方都有丰富的经验，不过这些经验是否用来和谎言搏斗？这才是“现在的问题”。从警察和警察的相处中，浮现了这本小说“自大杀人”主题的线索。

　　而这里列举的种种人物关系，本是可以互相保护的。好人保护君子，家人保护穷人，这些是我们日日在经历的事情，非常熟悉。因此这本小说以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反复描写了另一类事情，是一些“抱怨公务”的情景：

　　“这个表格要仔细填写哦！”换来的抱怨是——“那种东西，我这老太婆怎么会写！”、“要求老人家亲笔填写这种文件，真的能算社会福利的一环吗？”

　　“你要先找你的亲人，求助要根据顺序的，亲人排在顺序第一位！”换来的抱怨是——“我哥哥十多年前去了东京就音信全无了。……照理说，就应该不算在内了，不是吗？可是福利保健事务所的道理和我们一般民众的理解差了十万八千里。”、“你只是提出这种强人所难的要求把事情推掉！”

　　带着“填写生活保护申请有那么难吗？”的疑问，这里涉及一个我们的社会常识：在更合理的公务里，是存在“权利观察”的流程和规划的，这就是对任一申请人发生的合理化流程的解释。举例是，到税务局做申请人要带账务明细，到银行做申请人要使用身份证，这都是成为申请人而被权利观察。即使成为经由法院判决的犯人，成为监狱的申请人，也是要度过“权利剥夺期”以被观察。

　　于是，在这部小说描写的一幕幕“拒绝权利观察”，才是申请人一种自身、自发的误解，这是小说提供的一个事件基调。在误解权利观察人群中，会找到怎样的生活情况？仅仅是生活保护申领失败的生活情况吗？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再看书中“失败的生活保护申请人”的一个观点：有钱只要拿出现今就能证明对不对？可是没有钱要怎么证明？……要证明“没有”比证明“有”还难。

　　而实情是如这个人说的这样吗？显然不是的，他这个想法首先字面就有理解难度。而实质，简单说，仅是在“质疑诚实”；复杂看呢，则是有人持有一种信念的：要求人诚实即是个“恶魔的要求”，是个颠倒是非的观点。成为信念的话，证实在社会层面里，有这种难理解、难沟通、难管理的“信念颠倒者”。

　　比较之下，配合认真填写生活保护申请表格，和与这类“信念颠倒者”沟通及获得配合，哪一项更难？

　　也可能不是“难度”问题呢？

　　无论是处在推测，还是处在这本小说的阅读过程，往往有更惊人的故事。

　　如果有一些人，他们又老实又认真，却轻易使好人通过同理心做出了伤害的后果呢？我觉得，这是事件层层剥出真相后，看到老刑警栉谷，早已通过自己接触利根胜久，而提出的疑问。其中缘故在，好人的同理心理应处在自己把握中的，是不希望被人窥探，也不希望被人拿去交换的。相应的，就算有同理心，警察亦然，好人也不同意因之发生不当行为后果如同情/同意杀人犯的动机。

　　而本书描绘的杀人犯利根胜久，可能早就把这个“等价”了，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二、“自尊过激”是群体问题而非个人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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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 2）>> “可能是为过世的家人报仇吗……？可是，笘篠先生，如果亲人对本人的感情深厚得要为他报仇，那当初应该就不需要申请生活保护了，不是吗？”

　　莲田的疑问很有道理，说实话，笘篠也有同样的想法。若是这么重要的家人，在申请生活保护之前由亲人扶养才是最合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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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本书很早出现的一个警察的观点，后来的故事中，屡屡证明，这个观点几乎是作者对这本小说的创作基调。

　　利根胜久事件里，是几位年龄差距悬殊的陌生人自发亲近，以“家人”自觉。可是呢，在事件回溯里，分析这三个人，实情是这样的：远岛惠婆婆，是个年老穷人，独居，以利根视角是“素颜，口臭很重”这样的直视特征，脑子显得快，讲话措辞直接，缺乏坦诚。利根胜久，18 岁青年，与母亲及家人分开一年左右，处在成人式徘徊期，与当地帮派成员结了仇。官官，15 岁男孩，泡泡浴女郎之子，发育目视迟缓，利根很快对官官做了“原来也能这样看啊”的心理活动，表达不无视对方，内容其实是“无知”和“虚伪”。

　　真是奇怪的组合，虚伪的对话。——我想利根内心最初的声音完全是这样的。

　　那么，惠婆婆、利根，官官，三人，究竟是怎样营造了一段“一起生活”呢？甚至“亲爱的、可以为之而死的家人”，是如何从口臭、直率而不坦诚、黑帮仇家、发育迟缓、无知、虚伪中幻化出来的呢？

　　答案是：自尊。

　　概括说来，以惠婆婆为核心，带着利根与官官两个“孩子”，成为了一个“自尊过激”团体，这类团体的最显著特征，是“很难发生对真实进行描绘和语言表达”。换句话说，利根和惠婆婆一起生活的几年，是很难讲出真话，也没有人要求和重新教会他们讲出真话的。真话，至少包括真心话和和客观真实的话，两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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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 3）>> “付不起医疗保险费跟接受生活保护是两回事吧。”

　　“可是，生活保护是从别人缴的税来的啊。之前我都没缴什么保险费，现在因为自己日子过不下去就要国家照顾，实在太自私了。”

　　“别跟储蓄存款搞错！”

　　利根不知不觉提高了嗓门。

　　“国家是你不跟它要，它一块钱都不会给你的。不申请会死的！”

　　就算利根力劝，惠的话却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可是啊，义务我都没尽到却只要享权利，总觉得不太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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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段落就是惠婆婆“不讲真话”的一个典型情节，相应的，利根再次“提高嗓门”。而且甚至可以推测为，惠婆婆的表现、言辞是和她自己的现实相反的。读者也完全可以把惠婆婆的“自私”措辞理解为“自大”和“傲慢”，这个时候，她讲出“自己不想占便宜”，大概都是“这个便宜是个侮辱”的意思，字面，说出口的话，反着看才会接近事实。显而易见，利根对此毫无纠正能力。

　　在惠婆婆身上，作者深刻地描绘了“穷人的个性”，这个“穷人的个性”是什么呢？简直是对“填那些申请表真的很难吗”问题的补充，答案同样是——不填表格，就无法申请生活保护——同一个道理。

　　利根会怨恨年老的惠婆婆伤害了年轻的自己对穷人、富人甚至帮派富人的看法吗？我觉得会的。在普通人，可能这个怨恨是一念之间，而在“自尊过激”团体，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因此，至于惠婆婆显得很有能力和办法，会支招会解围，却落入穷苦，以致饿死，首先要归于她自己“自尊过激”的原因，其次才要归于他们三人结成“自尊过激”团体的原因。这个原因之下，三人很可能会持续下去，越来越缺少帮助，孤立于社会。惠婆婆是这件事出现的首要责任，这时，她是个“个人”情况。

　　以至于利根在这个“自尊过激”团体里，实际也产生了“个人”自处，而且仅处于自大而观察了惠婆婆，疑点是从何时产生的呢？如果仍旧以警方观点/记录来推测，疑点最可能出现在利根自陈“时隔三周，接到惠婆婆死亡的消息”之时。关于这个疑点，作者是这样表达的：“他实在无法相信，但脑海的一隅也感到，他一直害怕的预感应验了。”这里隐含了背后的信息，利根“一直害怕的预感”超过了他经历里的担心、失败。反而更加对应一些空虚的事情，比如沮丧、放弃、无用的挣扎等等，这些都属于“不作为”的范畴。完全无益于他帮助任何人，因此甚至可以据此怀疑他帮助惠婆婆的愿望，也就是，他实际仅仅观察了惠婆婆。

　　在“自尊过激”团体的作用下，利根和惠婆婆的分离是一场“暴力分离”。八年后，利根与官官的重逢，是一场“退行重逢”。

　　三、利根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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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4）>> “换句话说，利根也很认真？”

　　“也不是，在利根身上意思有点不同。”

　　五代轻浮的语气中出现了一丝厚重。

　　“利根确实是很认真，也确实是好用的人才，但他不只是这样而已。怎么说呢，有他在身边就能放心。”

　　“放心？”

　　“不管自己多偏离轨道，有利根就能修正……说是罗盘，会不会太夸张啊？”

　　“恕我直言……”

　　“你是要说，黑道还谈什么离轨，对吧？刑警先生，流氓和混混里也是有正派的人和不正派的人。应该是说，无论改做哪一行，那份正派就是不会消失。利根就是有这种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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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引用的这一段原文，透露出一个信息。利根在狱中服刑时认识的五代是个真正的帮派成员，他头脑灵活，讲话利落，懂得经营，而且手揽不小权力。在这样一个帮派分子五代的眼里，他认为利根是“认真而会谋划”的，这是黑帮人发生用“罗盘”形容的意思。

　　仅仅是危害社会又自我麻醉的帮派分子，会把“谋划”当做罗盘和正派。

　　这个印象，和利根主观经历里对惠婆婆之死的叙述简直大相径庭：那个时候利根表现得“一直最担心”、“观察得心里发沉”、“懊恼于讲错话”、“隔了三周才……”种种。

　　那么最接近事实的分析结果是什么呢？是利根关于惠婆婆之死的实际经历，说是个“谋划而观察”未尝不可。

　　尤其利根在认识惠婆婆之后，基于他的能力，从来都表现出来对“自尊过激”的兴趣，而不是排斥和纠正。换句话说，他当时是放任“自尊过激”的，这成了他后来冷静杀人的动机。

　　留意这部小说每一次关于利根胜久自处的描绘。在利根胜久之处，一向出现“受伤”和“完成”的高频语意，除了在他的言谈中，还在他的独白即脑海中反复发生。这是一个把利根胜久的经历和一般“自尊过激”团体区别开的一条分界线。

　　“一想到害死惠的那些人将悠然养老，他就好想向天空大喊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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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5）>> 用来养一群明知会再犯的犯人的，和不愿拿出来救济人微言轻的穷人的，同样都是税金。法律和扭曲的信条保护了不值得保护的人，却对非保护不可的人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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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这本书时候，我早有一个疑问，刚好在以上这段利根独白时，我想讲出来：利根很年轻，有学习能力，表现得主观比较上进，客观理由重重。他真的关心税金用来做什么吗？那么他就应该去好好了解税金的用途，去了解公务员的辛苦工作——这是个合理推测导致合理结果，即导致他接近三云等公务员，学到对税金的真实评价，而不是杀死三云等人，对税金大放厥词！

　　实际呢，利根这个年轻人在做什么？他的大把时间用在“等价”的臆想上，惹了血腥麻烦，等价的是被人打还是还手？这类问题。

　　时间进度拉到利根和惠婆婆等人度过了四年后。如果陷入利根的心理问题，我会在后文讨论这时产生的危险的“同理心”。而如果及早据实看待利根个人的危险性，那么至少可以获得五个疑问——之于利根，惠婆婆是“家人”（谎称的词汇）吗？是讨论“等价”的爱好者（他有真正兴趣）吗？是“很容易被谋划的孤身老人”（对杀人犯来说可以玩味许久）吗？是“攻击公务的凭借”（谋划增加）吗？是“长期杀人而平行于已知黑帮的示弱点”（谋划增加）吗？

　　“他深深感到自己实在不适合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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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 6）>> 和惠、官官一起生活的时候，他的物欲并没有这么淡薄，对汽车、摩托车等也感兴趣，会买成人杂志，也会想要买潮服、听好听的音乐。要是手头有余钱，一定也会尽情地买吧。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做，唯一的原因就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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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独白段落暴露利根的心理问题所在：他会把“想做”当做“已做”，并为此给自己以“满意”或“不满意”的评价。这段说明很清楚，他实际没钱，但因“想做”，就当“已做”又给自己打了高分了。后来实际暴露也是没钱，才导致惠婆婆饿死。他也受到不小的情感冲击。不过我确信，这类冲击，不至于令他给自己打低分。这就是他具有严重心理甚至精神问题的地方。

　　出狱后他连续杀人同时表现“给自己打高分/高评价”都基于这个病态。

　　他提到入狱时缺乏物欲，是个“不想做”的情况，那么依照他自己评价，“不想做”可以当做“没做”，就是“不满意”和打低分。以这种评价法，完全可以推测他在狱中表现老实，同时“给自己打了低分”，令别人没有戒备他。“打高分/高评价”时和“打低分/低评价”时，他几乎表现成两个人，因此他这个精神问题在浅表看也是人格分裂。

　　而我有理由推测，他这个随着年纪增加和临近成年人生活，病情愈加“严重”和“确实”的此类精神问题病例，和他在惠婆婆处生活了几年经历“自尊过激”团体，是不无关系的。

　　同样依照“打分”来试推测“利根在便利店买凶器”情节和“利根在机场实地勘察”情节，都会得出作者在描述利根的精神病情况的结论。

　　否则，岂不是给人疑问：在利根独白中，怎么会表现成，临到买凶器、临到自己在机场，才想到那些普通人都知道的常识（绑缚他人，才考虑还要买刀；见到机场安检的安保规模，才想到严格的原因；等等）呢？岂不是可以怀疑他没有杀人经验？

　　答案是：利根此时精神状态是被归纳在“行动”中，处于他对自己“打高分/高评价”阶段，接连发生的事是一些了解他症状的依据，同时映照出他平时生活中的空白经验——作为一个精神异常者，“高评价”时，他做了什么呢？他做了“判断为行动”－“勘察现场”－“发生回忆常识”的行动顺序。

　　同时映照：“打低分/低评价”时，精神异常者利根可能做的：“没有行动”－“空白而向他人提问常识和经验”－“对自己低评价”。

　　完全证实，利根胜久个人是进入了一个高度心理和精神问题的杀人犯定义，而不是仅仅因“自尊”和“自大”发生意外杀人、或通常理解为“意外报复”范畴的行为。

　　“得到保护的人们和得不到保护的人们，其中的界限到底在哪里？——利根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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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 7）>> 连杀人这种犯罪也以得失来衡量，也是十足的五代风格。这是利根想学也学不来的思路，他明白犯罪也是需要天分的。

　　报仇是白费力气，利根不是不明白。杀了三云和城之内，再杀死上崎，惠不会死而复生，他也不会得到什么报酬。

　　但五代不知道，受了伤的心，不是金钱或安定的生活就能填补的，也不是时间能够缓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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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独白是个分界线：

　　利根不是自尊者/利根是高度心理问题者 分界线。

　　利根使用“等价”考虑/利根不使用“罪行”考虑 分界线。

　　利根是心理病态动机杀人/利根不是“意外报复”杀人 分界线。

　　而独白中时而发生的关于“第三方”的脱离感是利根病态的一部分：他察觉不到自己“犯了第三方这个错误”的。在观察中，他仍旧以“自大”处理。

　　四、自大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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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片段 8）>> 笘篠说了刑事部部长的联络内容，莲田的精神显得稍稍振奋了些。但才一转眼，又见他锁起眉头。

　　“怎么了？想到利根还是觉得难过吗？”

　　“笘篠先生觉得呢？”

　　莲田难得口气很冲。

　　“对利根而言，远岛惠如同母亲。正因如此，经过八年的牢狱生涯，他也没有忘记报仇。”

　　“所以你是要说，他的报仇有正当性吗？”

　　笘篠很清楚莲田的意思，但无法加以肯定。同情是大忌——他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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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这本书时，一向有个很浅显的事实，利根独白的部分，不需要很深奥的支持，往往就可以指出他的错误，上文我已经提到关于理解“税金”、理解“生活保护”，又比如理解“监狱”，在利根自己的话里，若有其事地议论道“这种地方号称是更生设施实在可笑，根本适得其反。要是真的有心让走上歧路的人改过向善，让他们与好人为伍才是正道。”头脑正常的人完全可以反驳，为什么“更新”应该与好人为伍？明明是在教育的犯人，没人要求他们和谁为伍的。对监狱的理解是，犯人仅仅为自己的罪行而坐牢而已。和“为伍”哪里有关？和“好人”哪里又有关？

　　这是利根想错事的时候，我提出重点是，这很容易反驳，很容易指出。

　　而他做错、说错的时候，会那么容易反驳和指出吗？

　　这是利根这个人的特征。

　　同时，利根具有重大的关于心理和精神疾病，他是个出于精神判断层面的动机明确的杀人犯，随着年纪增长，他还具有“亲信化”和使人发生“亲信防御”的特征——通过作者的叙述技巧，小说中非常明确的信息是，身为假释志工的老警察栉谷和黑帮分子五代都对利根发生了“亲信防御”，也就是产生——不成为他的亲信，就很难做到对他防御的被动性——这也是导致苫篠和莲田全部查案过程都在吵架的“需要提防的同理心”。

　　这里也不难推测结局的伏笔，利根仅仅用旧感情——亲信防御——同理心就可以操纵官官，加上时隔八年，竟然操纵难度和八年前一样——谁能轻易想到这个重大心理疾病杀人犯的角度呢？这是煽情一幕发生在眼前，而真相永远丢失在“我感动了”之后的冷酷现实。

　　这就是“自大杀人”的一幕情景。

　　在被黑帮分子招纳的情节，作者写出“利根遭遇了别人的套用歪理的劝服”，而我前文分析刚好指出，刑警莲田是首先就这种“歪理”表现过激的。同样的，莲田也是对歪理“稍微点头”了，才导致了自己过激。

　　这是作者构思这个故事的一个主体基调：世界上歪理是许多的，可能，这是“歪理”的特征，并不是人、人的反应、人的抵抗力的特征。

　　这是应对以及去掉利根胜久这类杀人犯的“自大杀人”的一个方法。

　　利根胜久的自大里，甚至有“自己超过黑帮”的自大，这导致他选用的杀人手段对于刑侦层面来说，产生异常、警戒和费力的特征。小说最早也是最难的一幕，是一切迹象表示，凶手可能是单独作案，也可能是协同作案，可能是一个人单独作案，也可能是百人协同作案；同时呢，凶手可能富有反刑侦经验，也可能仅仅是“生活化死亡”，这又成了反社会的高度精神病特征——在警方来说，这些都是异常、警戒和费力的。

　　对于警方来说，最终证实利根胜久在立场上仅有一个人，仅依据“自大”这个抓不到的凶手，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包括最后判断利根胜久的“示弱点”，除了不断臆想惠婆婆的事，甚至还包括了臆想成“我能超过黑帮”、臆想成“我是可怜的、孤注一掷的复仇者”的成分。也仅仅是他个人的病症。

　　五、利根胜久和黑帮的关系

　　小说最后的实施拘捕情节，作者写道警方动用了200名以上警员迅速捉拿利根归案，又以“落棋弃子”之姿放弃了苫篠和莲田这个搭档组，正是顾及“自大杀人”的社会扩大面。故事最后，作者是用怎样的结局作为收尾的？直接来看，作者用了一个“不进步”的结局。具体呢，八年来，官官这位如今的青年人没有进步，轻易走上了杀人从犯之路并进入隐瞒真相的选择。前文我提到，利根和官官遭遇了“退步重逢”。小说中，审讯利根，与揪出利根和“圆山”的关系，整个是匆匆了结的。看完这个结局，只要不忽视小说主体，就能明白，作者构思的是真相，落笔的是微言大义。

　　这是个“与其做自尊的人，自大的人，都不如做聪明人”的教诲。

　　另一个被作者了结，而且彻底忽视的伏笔，是对利根、社会福利组、黑帮几方关系的说明。以目前小说的线索，有理由猜测，五代紧盯利根，是从他少年开始的，直到他犯下重案被大型缉拿的一天——这并不是个轻率的跟踪。

　　已经有足够证据支持判断利根因“自尊过激”和“不作为”产生动机，甚至明显是这个动机延续他出狱后仍旧杀人的事实。但是伏笔里的惊人的反转在，如果推测是有人帮助利根，在他纵火案之后，专程帮他制造了对福利公务员不利的证据，就会造成后来被五代描述成“八年前的丑闻”、“是检方隐藏了真正动机”、“我想盐釜福利保健事务所拿出全部资料的时候一定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吧”的这个局面。

　　当时发生这个反转，先后都有轻易之处：利根发生动机至杀人的轻易；伪造证据的轻易。

　　这个反转的伏笔，最后和“苫篠对照片里的两个人说话，他们却只是静静地笑着”的情景一起消失了。在“自大杀人”时，最接近的人最痛苦，最接近的警察也最痛苦。


6562 个汉字

转自：布宜諾斯 评论 《那些得不到保护的人》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499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