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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樯在《孔雀》剧本的后序里,写了这样一句话“电影,真的是一场白日梦。”想起小时候,和姐姐一起,去澡堂洗澡回来,披在肩上湿漉漉的头发,那时候总是扎一个马尾,觉得散开长发一下子就变美了,可是现在,整日长发披肩,却总希望能把头发束起来,找几分年轻时感觉。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如梦的少年时光。
因为看了李樯的剧本,我有饶有兴致地重新看了一遍电影,不同的语境也有不同的感受。一般人看文字,一定是以普通话的语境,而电影里,从头至尾的河南话,只有那个伞兵,是字正腔圆的北京话。这就是剧本太有必要面世的原因之一,没有河南话基础的人,听着电影里人物的对白也许都很困难,但是阅读剧本的时候,你大可以按照自己的语言体系来阅读,那是不一样的感受。
忘记了最早看《孔雀》的时候是哪一年,好像是大学刚毕业,因为是河南方言,总觉得看不下去。虽然是河南人,还是觉得河南话刺耳,就像和同事们一起看冯小刚的《手机》,完了大家都在学说徐帆学说河南话那一段台词,边学边哈哈大笑,我在一边,尽量掩饰尴尬和窘迫,大家起哄要我说几句河南话,我扭捏不安,骨子里觉得他们纵使无心,也总有嘲讽的成分在。
我们大河南,地大物博,方言甚多,虽说一概土得掉渣,还真是各有千秋。初看《孔雀》,因为里边有“鹤阳市棉纺织厂”的字样,就在想是鹤壁呢还是洛阳或者安阳?听演员的口音,倒像是漯河的。那边人说话,像北京人一样爱加儿化音,“钱”,要说成“钱儿”,“孩子”,要说成“孩儿”。三十岁的时候再看这片,觉得每一个镜头都那么美。怀旧已经是八零后的通病,作为一个有病的人,看这样的片子,还真有吃药的感觉。
李樯的剧本干净利落,一句废话也没有,却把场景描写的淋漓尽致,当然,这是对那些有七八十年代记忆的人来说,现在的孩子,你和他说酱油是需要拿着瓶子去打的,一定很难理解。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搪瓷茶缸那样斑驳的记忆,眼保健操那深刻脑海的节奏,黑白电视那模糊不清的雪花点,旱冰鞋吱吱啦啦的响动,还有大澡堂子的热闹喧嚣,都是不可磨灭的定格。这也很好理解,为什么大家在看《致青春》的时候,听到《红日》会难以抑制的伤感,那是属于我们的年代记忆,无以复制,无可替代。
煤炉上沸腾的水壶,总是作为背景出现在影片的每一个转折场景,呼呼冒着白烟,冒着浓浓的市井味。高家一家五口坐在廊子下沉默吃饭的场景,一度让我眼眶盈润。小的时候,住在父亲的单身宿舍,炊具一律在楼道上,每家每户都一样。一到饭点,油烟无处可去,尽往人的鼻眼里钻。楼道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以至于本就拥挤的楼道更加杂乱不堪。每天晚上睡觉前,我都要和姐姐端着盆子到廊子尽头的水房洗漱,那总也走不到头的昏暗楼道,灯泡像糊了一层油漆。姐姐走在前面,总会猝不及防的回头吓我,我总是着了她的道,吓得端着个盆子往回跑,姐姐笑我胆小鬼,之后就一溜烟没人了。我看着一扇扇紧闭的门,看着狭窄黑布隆冬的楼道,跺脚恨她,觉得姐姐是世界上心肠最坏的人,比白雪公主的后妈还坏。
影片里哥哥所在的那个面粉厂,让我想起爸所在的大食堂。铁路上总是这样划分:什么车辆段、电务段、水电段等等,爸的单位是生活段,是个后勤部门。说通俗点就是给人做饭的,大集体食堂。爸是个厨师,我看见过他成本成本手抄的菜谱。记忆中上班的时候他总是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一顶白色的帽子,不是现在厨师那种很多褶子的帽子,是有一个沿儿的帽子。我小学放学,总是兴高采烈满头大汗的跑去爸所在的大食堂,因为爸和他的同事总会给我留好吃的东西,有时候是精致的梅花饼、蛋黄酥,有时候是窗口给领导特供的五花八门的有肉的好菜,装在父亲印有“先进个人”的搪瓷饭盆里。
印象中爸的后厨总是热气腾腾,像个车间。有一个很大的木桌案子,有几个乒乓球台那么大,四周是一本书那么高的挡板,就像高中时候用的铁书立。把很大很大的棉被围在中间,棉被下是刚出笼的馒头。大集体供应的馒头,是用很大的笼屉蒸出来的,就像《西游记》里,用来蒸唐僧师徒的那些家伙事儿。爸的同事都很喜欢我,有个年轻的叔叔总是会给我惊喜,会蒸出刺猬型的馒头或者小猪样的豆包逗我开心。我总是洗净小手踮起脚尖去翻棉被,每一次都期待找到区别于别的胖乎乎的馒头的属于我的那一个。
我还和爸去送过饭,爸和他的同事推一个餐车,到食堂对面的大院去送饭,大院那时候叫调度所,是铁路的指挥枢纽,小二楼里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人,要爸给他们送饭吃。大院里有假山,假山下有小桥流水和小金鱼。爸去送饭,我在假山下看金鱼,爸的同事总会和我说,“妞妞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在小二楼工作,我也来给你送饭。”可是小小的我并不觉得那样有多好,无非就是假山金鱼嘛,我才瞧不上呢。在我幼小的心里,觉得和爸一样,在有大笼屉大面案子的热气腾腾的大厨房里上班,才是理所应当最幸福的。
《孔雀》里的姐姐,会拉手风琴,我也会。在幼儿园的时候,我就是拉手风琴的。(此处请脑补一个大脑袋小胖妞的洋洋自得)因为只有瘦瘦的小姑娘才能坐在那里弹电子琴,而胖姑娘们都要站着拉手风琴。和我一起拉手风琴的还有其他三个胖姑娘,其中一个胖姑娘叫种丽娜(那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个姓很奇怪,后来还和我是小学同学,@起子妈,是你们班的吧,@死能舞@麻辣大师兄 你们记得吗,就是四班的那个嗓门很大的姑娘),还弄坏了我一个琴键,以至于我在幼儿园午睡的时候,蒙着红黄蓝三色格子的毛巾被哭了很久。后来六一儿童节爸的同事来看我表演,回去和我爸说,你闺女弹的最好,这才稍稍弥补我被弄坏了一个琴键的糟糕心情。我还背着那把坏了一个琴键的手风琴,参加了区里的比赛,获了二等奖,奖品是一个铁皮存钱罐和半斤红毛线,存钱罐我送给了姐姐,红毛线妈给我织成了毛背心。
张静初演的姐姐,心高气傲,倒真的和我姐姐有几分相似。姐姐大我八岁,记得在她中学的时候,有一次学校组织越野长跑,因为有同学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找骑自行车的男孩子带,最后得了很好的名次,姐姐赌气好几天没吃饭,把自己关在屋里还吃了安眠药,最后还到医院去洗胃。张静初因为没有当成伞兵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一幕,让我想起年轻时瘦弱倔强的姐姐,总是惹父母生气,总是不妥协,稍有不顺意就离家出走。前次因为出差,我去看了离婚以后只身在南方的姐姐,姐妹俩躺在床上,再也没有共同的话题,有的只是各自对生活的无奈和未来的渺茫。我怒其不争,三十八岁了还让父母操心,她反驳我说,你就让父母省心?三十岁了还在外飘荡居无定所。姐失眠,和醉酒的男友通话,我蒙着被子手机刷微博,期待天亮的早班飞机离开,如躺针毡的一夜。我们终究越走越远,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到我中学时候,我们在下雨的周末窝在一张床上,看一本厚厚的《散文》合订版,各自说一个页码,对方就一字一句的认真朗读出来。
影片中的弟弟,总让我想起池莉的小说《生活秀》中来双扬的弟弟来久久,虽然他们的境遇完全不同。但是那个时代,男孩子似乎总有太多的可能,可以扒火车离开出生的城市,可以大摇大摆的带着对象出现在父母面前,父母还如获至宝恨不得前仇旧恨一概不提。我中学的时候,总是拿着一本小说,在夜晚的路灯下看得痴迷,迟迟不愿回家,心中所想就是赶快长大,到大城市去,一去不回。影片中的父母对得过脑病哥哥的溺爱就足以感觉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扶着他学自行车,妹妹后面摇着蒲扇扇蚊虫,弟弟端着搪瓷茶缸送水喝,哥哥跌倒了,父母紧张的无所适从。中国式的家庭,中国式的父母,总觉得没有给孩子更好的未来,就是己责就是自己的无能。看得人揪心,看得人无语。我们渐渐会理解父母,他们却太难理解我们。
姐姐张静初的一句话,让我感触颇深,她在多年以后见了年轻时遇到的那个满口北京话的伞兵之后,和弟弟说,他一直爱我。弟弟说,人家孩子都那么大了。姐姐说那有什么,我早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日子就是那样细密绵长,该来的总会来的,日子总会有尽头的,无论怎样的经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人。
影片的最后,哥哥两口、姐姐三口和弟弟一家去动物园看孔雀。冬天的孔雀总不开屏,却在人都散场之后独自开屏,那也是影片唯一的亮色。人们在看孔雀,孔雀也在看人们。我们的生活亦是如此,看看别人,笑笑别人,被别人看,被别人笑。
最后的最后,弟弟说那年父亲去世,是农历立春,也为顾长卫的下一部电影《立春》做了铺垫,看完这本,当然要继续期待李樯的剧本书《立春》,顾长卫是有情结的导演,李樯是有态度的编剧,二人联手,倚天屠龙。如果顾导的电影会让人着磨良久,那么李樯的剧本会让你掩卷沉思。想想我们的来历,想想我们的经历,想想我们八零后,那也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此刻深夜的北京,初夏晚风,温柔缱绻,楼外依旧灯火阑珊车水马龙。而我,未干的头发湿漉漉的在肩头,始终未流下的感动泪水依旧盈盈满眶。感谢李樯,给我这样一个掉进回忆里的机会,给我这样心酸美好的感受,感谢我的公司,能让这本佳作出版。
字数:3164
转自:小女贼蔡佳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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