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王国》：中国人和他们的汉字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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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最近随身带的书：《汉字王国》，极好极好。除了可以在地铁随时翻开，内容好看；平实的，读来却非常感动。那些古老的汉字，散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之美，这是我从前从没发现的。摘抄一下：

　　“鸟”字，从谈到古人拿鸟做食物原料，谈到古人祭祀的仪式——

　　它的烹饪技术和这首辞所描绘的令人垂涎欲滴的原料在黄河流域也被采用。相同的思想——美食是与死者的灵魂杰出的最佳方法——存在于两地。祖先仍然属于家庭成员，当饭菜的香味升入天空时，他们会像其他的人那样问，什么东西这么香？在很多卜辞当中都有王询问客人即祖先关于菜谱的事：要牛还是要羊？要多少？一头？十头？五十头?(P96)

　　还有这一则是讲“窗”这个汉字的——

　　……我记得有很多夜晚我在古城北京、苏州和安阳的旧居民区散步。首先是屋顶和灰色的院墙引起我的主意，还有沿街树下的居民生活：洗衣服的女人，玩牌和提鸟笼的男人，跳猴皮筋的小女孩。但是每当夜幕降临，街巷空无一人的时候，大门里面活跃起来。从大街上人们看不到大门里边太多的事情——房子的结构确切地说是院子的结构使人不能直接往里看——但是人们能很清楚地听到各种声音，就如同身临其境一般：炒菜做饭的声音，孩子闹觉的声音以及那里发生的一切，这时候人们正准备过夜。如果人们从大门旁边的影壁小心地往里看，能看到像自身发亮的抽象画一样的低矮窗子，窗子木格勾画着自己细细的线条，微弱的灯光洒在院子里，消失在自行车、小板凳、花盆和鸡笼上。偶尔有人在室内走动，身影在洁白的窗纸上滑动 ，使人向想到这仅仅是一个普通家庭的普通窗子，尽管充满神秘的色彩。(P282)

　　很喜欢这种家常的细腻和温情，好像能透过这段文字看得到林西莉，是怀着无比温柔的情怀，才能够捕捉跟描摹到这样的图景。她在微暗的天光中走过一个个普通的院落，辨认着家常的人声，并时时与过去的记忆联结——那些关于中国延续至今的古老故事……

　　文字的魅力，是可以被拍成彩色宽银幕故事片的，比如“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黄集伟语）

　　一段充满画面感的文字，应该也包含了像这样的，充满了生动温柔的细节吧！

（二）

　　当我们学习的时候，弄清楚其来龙去脉，甚至是最初的故事、渊源，事情就变得容易并且生动了。我们可以这样学习英语的词根，老外学汉字呢？这件事情就变得更加好玩了。中国字，特别是当它变成繁体字，或再往前推——甲骨文，金文——你将在其中窥见我们祖先的生活场景。

　　瑞典人林西莉就是这样学习汉字、传授汉字的。跟她的老师高本汉（Bernhard Karlgren）一样，她“解释它的结构以及人们所知道的它的最初形式。讲汉字的来龙去脉，使他们变得活生生的，很容易理解”。在《汉字王国》里，她更是揉入了旅居中国期间的观察和经历，俯身去亲近这片创造汉字的土地；在今日的中国生活里，古老的文明依然处处有迹可循，从饮食、窗花、院落、年画、竹林……她时时感应到一种远古的神秘力量，在中国的土地上不老不死、鲜活永久。

　　我们中国人自己，是怎样学习汉字的呢？就我自己的经历来说，并未能在启蒙时期就接触到汉字那古老而鲜活的生命力，一个汉字原来就是一个故事、一副图景：“衣”字俨然是一个穿着棉袍的和尚的速写；“射”字，一只手拉着绷得满满的弓箭，你可以想见征战的场面，“可能是攻占一座城池，以及河里的两条船之间的战斗，人和鱼混在河水里。最边上有两个女人，穿着镶花边的长裙。她们举着弓，准备射箭”。

　　我还清楚记得我学写“象”字的痛苦不堪，复杂的笔画难倒了小学一年级的我。但如果有人告诉我，这个字就是一只站立的大象，它谦卑地低着头，长长的鼻子伸向了天空——只不过为了不使它庞大的身躯侵犯了附近的空间，人们委屈它用后脚跟直立着……如果有人这样告诉我，那么“象”字不会如此面目可憎。

（三）

　　但有一个问题是，这些生动的想象必须将汉字还原到繁体字、甚至金文甲骨文，也就是我们祖先最初使用它们时的形态。1958年，汉字简化的改革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创造汉字的“六义”。在书中，林西莉多次提到这次改革，她似乎在惋惜或批评，人们把汉字的特征去掉，使之与最初的形式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我们会怪罪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这次改革吗？2008年开始，联合国采用的中文文件将统一使用简体字，繁体字会从此消弭吗？在今天，香港、台湾都有人在疾呼“繁体字被边缘化了”“恢复汉字的繁体写法”，“简繁之争”不绝于耳；前阵子，文学评论家王干发表博文《五十年内，废除简化字如何》，展开一场“废简复繁”的论争……

　　个人觉得，王干的观点极端了，摆在现实中也不大可能实现，只是说法比较骇俗一点，好吸引关注吧。“写简体，识繁体”是我比较认同的观点。如果繁体字将全然消失，那真的是太可惜了。小学生在初学汉字的时候，应该就把繁体字的识记稍微结合起来，“对汉字的结构和早期的形式讲授得越多，他们越容易理解和记住这些汉字。……讲述古代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他们的房子、车辆、衣服以及他们使用的工具，讲述产生这些文字的自然场景——乡野、山河、动物与植物时，效果就特别好。”

　　字数：1760
　　转自：豆浆✎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324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