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他很好地解释了什么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读藤萍的《吉祥纹莲花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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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看完，心里郁结许多话，想着现在不写下来，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写了。于是打开电脑一边回想，一边敲下这些字。

　　这并不是一个英雄少年逆袭的故事，这是一个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之后的人努力活下去的故事。

　　看玄武卷的时候在微博上被剧透李莲花最终既瞎且痴，虽然一直期待在后面的章节会有某位世外高人把他医好，让他的功力恢复，光芒再现，心里却也隐隐预料到藤大不会这么写，看过九功舞就知道她写文必不落俗套。虽然我知道李莲花的结局可能不完美，虽然我有过心理准备，可是看完白虎卷，心里还是忍不住可惜，难过。很久没有因为哪本书落泪了，最近看文哭了两次，一次是看到辛大的《应许之日》里司徒玦和吴江结婚，一次是看到李莲花的结局。

　　李莲花怕鬼，怕饿肚子，怕死，他最后侥幸被救回，安然地生活在东海之滨，有友为伴，于李莲花而言，这应该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因为至少他活着，虽然眼瞎，右手不顶用，至少他过着他向往的惬意平静的生活。

　　其实看书的过程中也在隐隐地期待着他作为李相夷重出江湖，自从知道李莲花就是李相夷之后，我其实也和江湖里的那些人一样，期待四顾门重振其威，期待又一个李相夷的时代的来临。然而也许有些东西，要等到看完全书，坐在电脑前整理自己的感受时，才看得明白。

　　虽然李莲花就是李相夷本尊，可是他的心性，他的人生观，他之为李相夷最夺目的一部分已经消失了，虽然他的轮廓依稀似前，虽然他还能施展两三分扬州慢，虽然他内力不足仍能施展剑术御敌，可是，在绝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以李莲花的形式存在的，整部书着墨甚多的是李莲花经历的故事，不错，他是李相夷，但更多时候，更大程度上，应该称他为李莲花。李莲花虽然没有李相夷那么完美，可是却仍有这么多人喜欢他呢。

　　李莲花有时候看似怯懦，贪生怕死，有时又能挺身而出；他让人感到平和，安宁，让人情不自禁信赖他。他变得平易近人，那是因为他的心境变了，以前觉得重要的，现在已经不在乎；以前弃之如敝屣的，现在看得很重要。“有人弃剑如遗，有人终身不负，人的信念，总是有所不同”。既然已经看开，该放下的他自然不会觉得可惜。如吻颈，如他的莲花楼。

　　我钦慕李相夷，但李相夷是我不熟悉的遥不可及的；我敬佩李莲花的坦然，相比而言他是平易近人的，如果我在那个江湖里，也许某个黄昏会在自己的村头或者镇上看到两层的莲花楼，而李莲花就在里面，我可以去李莲花那里串串门，和他交个朋友。李莲花虽然不够李相夷英俊，武功修为不及李相夷，但是如果作为一个朋友的话，他应该会比李相夷，好一点点吧。要是李相夷站在我面前，我才不敢对他说“嘿，兄台咱们认识一下吧”！呢。

　　十三年前的李相夷，虽然不敢说全部，但他更多的应该是“见自己”，才华横溢，自傲，顶天立地。经过东海大战的李相夷，经过伤病的折磨，在“活下去”的信念里慢慢蜕变成李莲花，历经生死，也算见过天地。他屡破奇案，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无奈牵涉其中，但当他平静地陈述事实，指出凶手，还死者公道，已是见众生。如果这些不算，那他不顾自己伤势，用扬州慢救乔婉娩，救笛飞声，不惜从李莲花变回李相夷赶去救彼丘，足以证明他已看开当年的种种。就连他的生死，他其实也已看淡。虽然他经常做出“贪生怕死之举”，可是谁能说那不是他对朋友的信赖呢，谁能说得清那是不是他在装疯卖傻呢。

　　在九年前的藤大心里，李莲花是必死的。“因为在我看来，他根本是个因为偶然而逃脱宿命的游魂，他早就死了，苍天给了他机会以另一种心态游历人生，但谁能永远这样幸运？偷来的总是要还的。……宿命是一个圈，他从哪里平白得了十三年悠闲，应该还回去在哪里结束”。

　　可是最后他毕竟没有死，藤大说“他是个童话，那就让他童话到底吧。”这样的结果，我很庆幸。李相夷的死活，对江湖来说很重要。李莲花没有死，对读者来说很重要。李莲花是一个达者，在我心里，他代表着重生，代表着希望。藤大在后记里自谦《吉祥纹莲花楼》是个浅薄的故事，故事里的人都那么简单安详，仿佛谁活得一点也不辛苦——但那是仿佛，其实江湖里的人哪个不是过着刀头舔血、今日生明日死的日子。在江湖里，简单安详是多么的不易。故事并不浅薄，看完故事，懂得了什么，领悟了什么，参透了什么，其味各知。

　　又及，中学时候看小说都藏着掖着怕老师发现，同学问起看什么书也顾左右而言他，总觉得喜欢看小说和喜欢看名著大部头相比是见不得人上不得台面的恶趣味。现在渐渐有了主见，不那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更重要的是我并不觉得看小说看闲书不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喜好，阅读也一样。看市面上有各种各样的书就知道有各种各样的作者，更何况会有各种各样的读者。你读你的米兰昆德拉，我读我的藤萍辛夷坞，两者并不冲突，更不必贬低我所读之物浅薄。他人非己，又如何得知我没有从阅读中有所获呢?李莲花的达观坦然，则宁聿修的担当，圣香周全各方想保护朋友的赤子之心，我未必全然做得到，可是见过高山，总知道该往哪个方向爬，登不登得到顶是一回事，重要的是，我已见过那山。



字数：1986
作者：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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