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诃德》：路过野草燎尽的湖边

鸿田

　　《堂吉诃德》是一部经典小说，之前我读过的一些文学作品有提及小说中“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情节，剖析其中暗含的人与命运抗争的深意。我也曾在网上看到人说，许多人像堂吉诃德一样活在这个时代，在泥泞的现实里守护自己的残梦。这些“偶遇”激发了我的阅读兴趣，读完小说，我发觉这些都是对《堂吉诃德》不同的解读方式，于是也试着写一篇，看看是否有不同的理解。

　　在平日写代码的实验室里，我用饭后的时间读完这部了小说，这也吻合小说的最初用途：供人茶余饭后消遣。看过序言才知，这篇小说最主要的目的是要批判“骑士小说”，由于不了解“骑士小说”，所以我不是很理解作者对这些小说的种种批判。转念一想，文人自古相轻，单凭批判恐怕不足以令这部小说享誉几百年的盛名。撇开这一层，便悠然地跟着堂吉诃德与桑丘上路，开启一程奇妙之旅。

　　断断续续读着上部，被堂吉诃德的种种疯癫行为弄得哈哈大笑：把罪犯当含冤者释放，拿理发师铜盆当头盔，把客栈当城堡，把粗笨的下人当成高贵的公主。侍从桑丘的机智的言语也让人忍俊不禁，看似粗俗的言辞中往往又藏着朴素的智慧。小说除了记录堂吉诃德与桑丘经历的种种荒诞事，还穿插了许多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写得真实动人，故事中往往会有情诗，读来缠绵悱恻，令人心下时而凄然，时而释然。

　　相比上部，下部读起来更省力。路上的所见所闻都是那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主仆两人结伴而行。堂吉诃德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放弃安逸的生活，甘愿漂泊，以弘扬他心目中的骑士精神；同是漂泊，桑丘却很现实。对他来说，能拿到工资就好，偶尔也幻想当成海岛总督，让老婆和女儿过上富贵日子。后来写到主仆两人的分离：桑丘当成了海岛总督，被繁杂的公务所累，最后主动辞官；堂吉诃德留在公爵府百无聊赖，奇情异想变成了白日梦，决定重新踏上征程。于是理想与现实再次相逢，主人和侍从一起继续那段未竟之旅。

　　在路上遇到的人有的高贵，有的平庸，堂吉诃德都能跟他们和睦相处并获得尊重，人们起初笑他疯癫，但也能发觉他清醒的一面。他就这样胸怀锄强扶弱的理想，牵挂不存在的情人，走着一条没有终点的路。然而世情不容许这种人存在，他的行为注定被亲人朋友视作疯癫，所以最后他会被月亮骑士打败，不得不结束这段奇情异想之旅。

　　回到故乡的桑丘这样评价他的主人：他虽然败在别人手里，却战胜了自己；据他以前跟我讲的话，这是为人在世最了不起的胜利。读到这一句的时候，内心不由地被感动，那一路的荒诞也变得浪漫起来。他们虽饱受捉弄与调侃，但自始至终忠于自己的内心，忠于自己的选择：一个怀揣心中理想，一个抱着朴素念头，一起走过那一段路，体验了那么多的人和事；尽管最后一个病死床上，一个继续着老本行。

　　不管小说作者是想把骑士小说送入坟墓，还是要借疯人之口倡导骑士精神，都不那么重要。时下许多读者都不知骑士精神为何物，但若能从小说中可爱的人身上发现那种勇敢与达观就已足够。正如《我，堂吉诃德》音乐剧的这种解读方式：“去梦，那不可能之梦。去战，那不可战之敌。去忍，不可忍之痛。去走，那艰难之路！去试，即使绝望无力。去摘，无法触及之星！去生活，让你的心不断向上攀登，去触碰那片遥远仿佛无法接近的天空！”或许能给时下的人一些力量。

　　回顾少年时的自己，何尝没有过堂吉诃德的梦想？也曾想做个很厉害的人，扫除世间一切丑陋与不平。可是，随着成长，因频频被魔鬼和月亮骑士击倒在地，而渐渐模糊了是非准则。我有时觉得在混沌的世情中举步维艰的自己，变成了躺在病床上承认了自己疯癫的堂吉诃德。念及此处，不禁悲从中来。曾经闪耀火焰的心，好像化也成了一潭安静的碧水。每当感受到内心的无力，总会催促自己保持坚强，难免将自己撕扯得遍体鳞伤。回首过往才发觉，或许是曾经的自己太过弱小，需要借助梦想为自己撑腰打气。

　　如今编写代码之余，偶尔读读诗与小说，不理会是否在附庸风雅，权当守护身边那位若隐若现的堂吉诃德。仿佛走在一条不安全的路上，心中憧憬着各种可能性，身边来来往往的是追求着安全感，却又不停地陷入纠缠、挣扎的人群。如那将长枪刺进巨大风车翼板的堂吉诃德，被命运之轮甩在地上，然后站起来，骑上马继续前进。路过秋天那野草燎尽的湖边，漫天灰烬随风飘入静谧的湖中，沉入幽深的湖底。

　　总字数：1533
　　作者：月入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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