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病室》：空想家

杨超越

　　想象你自己对困难作出的反应，不是逃避或绕开它们，而是面对它们，同它们打交道，以一种进取的和明智的方式同它们奋斗。

　　——马克斯威尔•马尔兹

　　第六病室里的伊凡·德米特里大概是个妄想症患者。我很难想象一个人自己坐在床上想啊想，把自己替换成悲剧的主人公的时候，究竟是怎样的心态。不过精神病分类里，是有这样一条的：“关系妄想：患者把实际与他无关的事情，认为与他本人有关系。”他就这么进了第六病室。

　　那个时代的紧张感与他的病有着不可否认的关联，“谁也不能保险一辈子不讨饭和不坐牢”。中国也有句话叫“人有旦夕祸福”，说的都是人拼命想找也找不到的安全感。有些人会试图去逃脱命运的魔掌，去奋斗，去试图改变自己——毕竟，究竟苍穹之上有没有那个掌管所有人命运的上帝，谁也不知道。但另外一些人，就彻底沉溺于生命的不安全中。比如我们亲爱的空想家伊凡·德米特里。他看着这个世界的昏暗、腐朽，最终陷入了自己画的漩涡里，却又不肯放下自傲抽身而出。

　　他只是个空想家。我想，如果哪怕他试着去为改变这个世界做出那么一点努力，都不至于被妄想缠住。

　　再说说另一位空想家安德烈•叶菲梅奇。他读书，他思考。一开始他对生活那么有期望，我几乎以为医院的历史就要被他改写。可惜，这又是一个空想家。他活的太别扭——看得比谁都清楚，却比谁都害怕去改变。这个人是懦弱的，是服软的。如果没办法不在小小的范围内做些什么改变，那么就让我们“谈谈哲学”。从一个看似高端的角度去安慰自己——是的，是的，没什么需要改变的，人本来就应该这样。

　　他对伊凡·德米特里的青睐，想来是一种同患难的惺惺相惜——两个同是空想家的人（一个虽不至于那么软弱）。我们的空想家总是不放弃他们的思考，每天想啊想，把自己框在“与众不同”的框子里：不结婚，没有朋友，只好与一个爱占便宜的邮政局长做知己。我总觉得他比邮政局长还可悲，他确实看清了社会上的假、丑、恶，但他只是个空想家，他愚弄着他自己，像伊凡一样，这也是个被自己画的怪圈缠住的人。

　　这便是空想家们的命运。我承认芸芸众生的浑浑噩噩与苟延残喘是卑鄙的，是愚昧的。我不否认是这些卑鄙和愚昧让我们的空想家堕入深渊。但必须要承认，人要先活着，才可以讨论生命的意义。空想家是一个畸形的存在，在当今（以及很久很久的以后）这个容忍丑恶的社会，空想家们只能孤单地离开。

　　并被讽刺。

　　字数：846，转自：kitty，https://book.douban.com/review/450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