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世界》：激情世界的自嗨式表达

杨超越

　　残雪这本《激情世界》，书名已经够让人想吐槽了，内容上更是把我雷得里焦外嫩。我不敢说自己写的是一篇书评，因为这只是对一个老年重度中二病患者的嘲讽——也许这种做法不适合写作圈的和谐氛围，毕竟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一切圈子的核心价值，所以对文学评论抱着固有看法的读者现在就可以掉头回家找妈妈了，本文不适合你们。

　　这本30万字的长篇小说，内容如我的短评所示，讲一群文学爱好者借由文学结识、配对，然后不停交配的事。情节上没有什么主线故事，第三人称叙述也没有固定视角，各个角色随时切换，包括每个人的心理活动也巨细无遗地展示出来。但第一部分以小桑为主线展开时视角比较固定，偶尔才会穿插着别人的视角，到第二第三部分时涉及人物更多，便彻底没有限制了，显得非常杂乱。因为这本书只分三个部分，其间没有小章节，所以这种切换是在文中随时进行的，毫无章法可言。当然有人会认为这种安排肯定包含了作者的深意，然后试图挖掘出种种如此做法的理由，但我建议大家读书时不要自己加戏，你看到就是看到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想那么多没用。至于残雪这种情况，其实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想法或安排，因为智商和水平都欠缺，只能写哪儿算哪儿——不同意我的看法也没关系，我之后还会举出残雪本人在书中表达的观点来证明我的判断。何况这本书只有开头两页的文笔还算过得去，其后就完全变成了小学生式的流水账，很多地方不堪卒读，这就是缺少整体掌控的典型表现。

　　要说这本书有什么结构和技法的话，那就是第三部分以几位配角的视角讲述了发生在第一部分之前和期间的事。由于很多事在前面已经提到或有伏笔，当最后的部分完成展开揭秘，所有角色的关系和时间线便真正闭环了。只是这种结构我在开始写作之前就见过很多，自己也经常用，所以看到残雪这种笨拙的用法，我觉得能不能算是一种技巧都够呛，毕竟读到这里时也没有任何感触，纯当黄色小说看了。

　　吐槽完整体，我首先想吐槽的是书中的性描写。这本书确实可以当黄色小说来看，但你要只想看那事的话，这本书显然很不划算，你大可以从网上找一本《少妇白洁》之类专门侧重这方面的通俗小说——残雪认为自己写的是最纯的纯文学，所以要是带着通俗的目的去看显然会是一种折磨。比如每一对主角在交配之前基本会有两百页的铺垫，比如她写的交配纯属流水账，除了让人觉得粗俗和恶心外，没有任何美感可言——过于直白不是问题，但残雪确实是我见过的所有作家里，把床戏写得最烂最没有感觉的，没有之一。

　　书中具体涉及到十个主角七个配对，好几个人物出现在不只一个配对中，看着确实有点乱。但不是说他们滥交，因为每一个主角都在借由文学寻找真爱，试错是免不了的，而且生活中也有各种阴差阳错。总的来说，书中每一对最终的配对都和双方在文学上的成长相关，而且在现实里的条件也刚好成熟，各方面都异常完美，所以意淫的味道很重。唯一值得一夸的是作者把两人互相吸引的心理过程写得较为真实，很多地方我也深有体会，所以给了两星——除了恋爱心理和最后部分的时间结构外，本书再没有其它值得两星的地方。有人说书中有很多隐喻，比如能听懂人话的豹子和神出鬼没的黑猫、鸽子书吧所在的变幻莫测的小巷、每个主角体会到的生活之网，还有结尾时李海那格外诡异的故乡等等——这些东西确实是残雪的一贯风格，我之前读《黑暗地母》时就有感受，不过那本书实在无聊到没法看完——残雪时常能用她那种小学生式的文笔，在一些细节处表现出一种现实之外的诡异感或者说恐怖感，她的好些拥趸就非常崇拜这一点，觉得无比高明和高深。但我觉得至少在这本《激情世界》里，去掉这些东西也没有任何不妥，那顶多是给种种意淫式的巧合或情节推进提供一点额外的征兆，这依然讲的是一群文艺青年文艺中年文艺老年在对文学的不切实际的自嗨中不停交配的事，这个本质有没有隐喻都毫无影响。所以她那种诡异感你可以说是风格技巧，或者什么深刻的洞察和内心探索，但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块遮羞布，因为少了这个她就真的只剩下小学生式的文笔了——她总是抱怨当下的环境要求文学要看得懂，可她要是写了大家都能看懂的作品，那真实的水平便会暴露无遗，再没有任何借口可找，这相当于要了她的命，所以当然要打着实验文学的幌子拼命抗议。不过这些诡异的细节至少可以时时提醒读者，她写的并非现实，毕竟现实绝不会像书里的情节一样一切都那么刚刚好。残雪自己也说这本书表达的是她毕生的文学理想，只是水平不行的话，理想就写成了意淫——两者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很顺利而前者很艰辛——主角们作为工薪阶层的普通人，他们的文学追求和生活追求都如此地丝滑顺利、毫无阻碍、水到渠成，一切外在条件都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我实在不理解这样的纯意淫是如何被冠以“纯文学”的名号的，所以她在书中表达的“文学理想”让我无论如何都想吐槽。

　　然后是所有主角都在读的小说，书名虽然叫《xxxx》或《xxx5》之类，但从每个角色对这些小说的评价以及部分情节描述来看，这显然指的就是残雪自己写的那些不知所云、隐喻深刻的小说，因为书中反复提到这类小说不为大多数读者接受，只有少数追求高远的精英读者才有这个耐心和审美看下去，而且为了更深层的体会还要反复品读，甚至在冥想状态下不断思索才能发现文字中隐秘的通路。看来残雪很清楚自己的作品在当下阅读市场甚至严肃文学市场的边缘地位，但我认为对读者提要求不是个好习惯——作者可以筛选读者，但不能要求读者或者教育读者应该怎么做。人家要不要看你的书，看的时候是一目十行还是逐字逐句，是一打开就坚持到底还是读不进去就随手抛弃，这都是读者自己的事，跟你作者无关。别人不愿看你的东西就说人家层次低，还要指导别人怎么读，这属于搞不清自己位置的越界行为，隐隐透露着一种居高临下PUA的态度。不过残雪并不这么想，而且早为自己的做法找好了一套理由——以前的文学作品出版后，确实就跟作者本人无关了，因为那是属于读者和评论家的东西，作家不应该介入自己作品的讨论，也不便就作品详情和读者交流。但残雪借笔下角色之口，试图开创一种全新的创作方式和读者交流机制，即作家和高层次的读者不但应该直接交流，还要借由这种高层次的交流把她这种类型的作品大力推广出去，好掀起一场文学创作和文学鉴赏的大变革，并以此提升所有读者的欣赏品味——看来残雪非常不满足自己极小众的边缘地位，一心想占据文坛主流，所以极力要把所有读者都教育成自己的粉丝，还把这种教育推广称为一场前所未有的新浪潮——她的野心是如此的真挚，赤裸裸且毫不掩饰，让我以为读的不是一本小说，而是哪个邪教教主亲笔撰写的宣传手册。

　　讲真，她这种迷之自恋深深震撼了我。我猜她的膨胀是2019年上了诺贝尔奖赔率榜后开始的，毕竟这本书写于2020到2022年之间，她的狂喜之情时时见诸于笔端，认为自己的时代终于到来。其实她的自夸倒不算罕见，很多作者都这么干过，包括我自己。但更高级的做法是像陈春成那样不露声色——他的《夜晚的潜水艇》共九篇小说，其中至少四篇都是自夸性质，这四篇里又有三篇详述了他的写作过程，但没有直白地写，而是伪装成做梦、酿酒、作曲之类的其它活动，需要仔细读才能看出来。不过他文笔好，意境也美，让读者情不自禁地想要细品，如此自夸倒也无可厚非。但残雪拿自己小学生式的文笔要求读者去反复品读，还要冥思苦想地去寻找什么文字之下的“隐秘通道”，这就有点脸皮太厚了——文学是语言的美学，连文笔都没有丝毫的美感，我实在看不出这样的作品哪里算得上是文学——读者确实会反复品味喜欢的作品，但你得先在文字上吸引住他们才行。再说世界上佳作无数，有看你那些蹩脚作品的时间，我还不如看看真正的黄色小说呢，起码能有感官上的愉悦，何苦在垃圾堆里翻找宝贝。

　　书中代表了作者本人，并且被赋予了最多意义的角色有两人，一是德高望重的仪叔——作为年龄最大的角色，他是其他所有文学爱好者的精神领袖，每个重要角色与文学结缘都或多或少和仪叔多年来推广文学的努力有关——他代表了残雪年龄大的一面和作为圈子里文学盟主的地位；二是年轻的寒马——作为书中创作天赋最突出的角色，她在小说写作方面的努力和在文坛逐渐出头的经历都是残雪早年创作过程的影射，可以说是代表了年轻时的残雪。不过寒马在各个方面似乎都比残雪本人幸运得多，这大概是残雪对自己早年遗憾的一种补偿吧。书中残雪对读者的各种要求，是通过被仪叔指导的各个角色在阅读时体现出来的，现在只说说残雪用寒马这个替身表现出来的创作观和写作方法——说实话，这也很让我无力吐槽。

　　为什么众多角色里只有寒马在写作小说？很明显，是因为她天赋最高——文学创作需要天赋，这一点无可争议，残雪借此表达自己天赋秉异，以至于超出了大多数读者的理解，还被不理解自己超前才华的文坛排斥。那么天赋如此之高的寒马是怎么创作的呢？很简单，通过和志同道合的书友交流、通过和心心相印的爱人交配来刺激自己的创作欲，于是坐在桌前就自动有灵感降临，仿佛接受神启一般，灵性爆棚的文字便自发地从笔下哗哗流淌出来，还都是满含深意的天才之作——嗯，这确实是所有作家的梦想，残雪谈到早年的创作过程时也真的是这么说的，自吹她那些文字就像是自己冒出来的一样。所以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写作了四十多年，下笔还是这个鬼样——她太过依赖于自己所谓的“天赋”，把莫名其妙的梦境细节当做高深的素材，却完全忽视了对情节的构思和把控、对文字的斟酌和修改，以至于写得再多再久都没有这方面的进步——我就奇怪了，几十年来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了写作就是阅读，读过无数大师的名著，为什么下笔却一点变化都没有？不只是她，很多作者都有同样的问题，好像他们的阅读完全是凑数，对自己的成长没有任何帮助——除了偷懒，对此我只能用缺乏智商或天赋来解释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观点，我在今年诺奖开奖之前还专门去读了她评分最高的《边疆》。看了第一章觉得还不错，心想难道是我看走眼，其实她真的是个高手？但从第二章开始便原形毕露，又成了她一贯的小学生式流水账，我这才明白有人说她只适合写短篇是什么意思——她就是那种美不过三秒的作者，耐心极其有限，根本支撑不起长篇的创作。虽然看起来作品很多，创作量超过了托翁，甚至可以和一些网文作者匹敌，但都是没怎么修改的自我重复，无论风格还是题材都没什么进步。最近这本《激情世界》也只有开头两页写得好。看得出残雪随着年龄的增长，耐心和精力都在下降，开头能够保证质量的篇幅也越来越少——比起质量，她显然更在乎数量。但我认为有功夫写这么多重复的长篇，还不如像陈忠实一样专心把一部作品打磨好。据了解她的朋友说，她的生活非常自律，每天读书四五个小时，写作一个小时，而且只写一千字，多一个字都不写，写完就撂一边，一个字都不改。而且她事先从来不做整体构思，所有的文字都是通过无意识的写作方式自由流淌出来的——那么她这种高开低走的水平曲线就可以理解了。由于每部作品的开头都是她酝酿了一段时间的结果，所以写出来质量较高；而一旦过了开头，后面的内容便都是在这种机械的生活作息中，以一成不变的速度挤出来的，于是就变成了小学生式的流水账，只能靠不断引入新角色来凑字数拉篇幅——她写了四十多年，自称天赋超群，却连文学创作的基本规律都不懂；想搞得像流水线一样规范，却又图省事砍掉了许多工艺流程，连事先的整体规划和事后的检查修改都可以不要。我只能说她这种态度既不尊重读者，也不尊重文学本身，纯属一个低智自负的写作者对自己的糊弄和对文学的意淫罢了——如果你的创作都不带着脑子和认真的态度，我又为什么要带着脑子去认真读你的作品呢？你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育读者呢？

　　最后想谈谈残雪和文学圈的一些龃龉，这在《激情世界》中也有透露。作为一个作协内的另类，她基本看不上任何当代作家——不只是国内的，对整个西方文学界也一样。再加上她这种水平，被冷落是理所当然的。本来我很欣赏她不钻营不攀附不搞小圈子的姿态，但读完这本书才发现，不是她不想搞，而是没人肯带她玩——圈子里的作者可以没水平，只要你姿态低，懂逢迎就行。可她既没有水平又没有情商，架子摆的贼高，谁也看不上还想让别人逢迎她，面对其他作家永远是一副鼻孔朝天的自负态度，这就没法玩了。最后她也发现自己进不了别人的圈子，虚荣心无从满足，于是灵机一动，不如新建一个围着自己转的圈子玩玩，这就是《激情世界》这本小说的主旨及其由来——当然，这个圈子不只是关于文学的，也可以是用来配对XX的——虽然残雪看不上好些知名作家的睡粉行为，但打着追求文学的崇高旗号，和志同道合的文友以结婚为目标的交配就非常美好了。再说她认为没有爱人和性爱会限制作家才能的发挥，所以写作者一定要有志同道合的伴侣才行——这些想法真是让我笑不活了。

　　无论从哪方面看，残雪都很奇葩。她这人完全落后于时代，至今不用手机电脑网络等现代科技产物（但有人帮她打理博客和公众号，以便对读者进行宣传教育），与外界的联系要靠别人转达，写作还用纸笔（可能正因如此才不修改，毕竟不方便），小说的背景都没有具体的时间，地点都是虚构的某城，但基本可以看出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因为人物打电话还用座机，靠纸质信件联系。她的作品中甚至从来不会出现收音机、电视机之类的任何电器，但经常出现各种动物，带有种种高深莫测的隐喻——这些都是她的风格。也许她认为这是一种原则和坚持，说不定还有粉丝崇拜这样世外高人的作风，但在我看来无非就是冥顽不化的死板而已，或者装神弄鬼的故作神秘，当然也可能是没有接受新事物的智商和勇气，于是一味拒斥社会的一切发展变化。我不好说她写的具体是哪个时代的事，但无论内在还是外在，水平还是心态，她至今依然停留在她开始写作的那个年代。

　　综上所述，我挺后悔读她的作品的，纯属浪费时间。但好奇害死猫，谁让我盲目跟风呢？残雪近年的爆红和围绕诺奖的炒作总让我想起皇帝的新装，那两个骗子说凡是聪明人都能看到他们手里的布料，而残雪兄妹说凡是高水平的读者都能看懂她的作品，对此我只想呵呵——一个缺少理性和学识，毫无天赋还整天自嗨的三流作者居然想对整个文学界和所有读者PUA，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呢？我不敢说她绝对拿不了这个奖，但就算有一天拿了，那也只是诺奖的耻辱，我依然不会改变今天的看法——骗子就只是骗子而已，做再多的表演、搞再多的噱头和炒作、拉拢再多的门徒附和、填充再多的自恋自嗨也掩盖不了这个本质，哪怕你编得自己都信以为真也依然如此。

　　我知道肯定有人不同意我的观点，会说这是文学理念的不同，会说各种理念没有高下之分——如果你这么想的话我当然支持你去读她的作品，看看能从中学到什么。反正别人爱吃垃圾食品是别人的事，和我又无关，再说我已经尽到了劝告的责任——本来残雪的作品根本不值得我写书评，之所以写下此文也仅仅是为了给文友避坑。如果你不听劝非要往里跳的话，我随时欢迎你跟我讲讲在坑里看到的风景。

　　字数：5431，转自：都市里的隐者，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493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