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丽情付良工，传奇作重省

牛妞

　　一提起传奇，可能就会想起那些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故事。就算不是尔虞我诈、鱼死网破的英雄史诗，也该是凄美瑰丽、情深意重的爱情神话。是可张爱玲的《传奇》却完全不在以上这两者的行列，甚至还可以说是反传奇的故事。若是想把这本书当做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来看，只怕刚开始会像我一样失望。

　　《传奇》最能体现张爱玲反传奇套路的，非《倾城之恋》莫属。倾城这个词，最先出自于汉武帝时期李延年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是用来形容李延年妹妹李夫人的倾城之姿。因此刚看到倾城之恋这个名字，就会想当然地把它当做震撼人心的爱情故事看。但是看完才会明白，原来“倾城”不是什么美妙的形容词，而是个动词，是真真实实地倾倒了一座城。《倾城之恋》描写的也不是什么痴情纯爱，而是白流苏与范柳原两个人相互试探、相互撩拨的故事。之所以取名倾城之恋，只是因为是香港这座城的倾倒，成全了这两个主人公。在这里，“倾城之恋”从一段迷蒙浪漫的代指，变成了实指，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张爱玲女士的一点冷幽默。你想看绝美的爱情故事？我偏要给你写小人物对感情琐碎的勾心斗角。

　　而《传奇》中最具反差效果的呢？则要提起《金锁记》了。你以为是一个浪漫唯美的故事？如同京剧中的一出戏《锁麟囊》一样，金锁是一个美丽而又重要的信物？错了。金锁可是实实在在金钱的枷锁，这把枷锁，困住了曹七巧、又害了她的儿女。这把枷锁，劈杀了曹七巧以及身边人的希望。可以说“金锁记”这个名字有多美，《金锁记》这个故事就有多令人毛骨悚然。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还有许多。比如说《琉璃瓦》讲的是姚先生和七个女儿的故事；《沉香屑 第一炉香》讲的是原本单纯的女学生葛薇龙一步步沦为交际花；《茉莉香片》讲的是缺少家庭温暖的聂传庆对父爱偏执的追求……更令人震惊的，还有《心经》讲的父女畸形之恋的故事，说实话直到看完这篇故事，我都不敢相信小寒是许峰仪的亲女儿。

　　看《传奇》的时候，我一直非常不理解，张爱玲为什么写的明明是不那么美好，甚至有些扭曲的故事，还非要每一篇都取那么诗意美好的名字。直到看到《茉莉香片》中的这段话，也是我在张爱玲作品中最喜欢的一段话。大意是说聂传庆的母亲不是笼中的鸟，而是屏风上绣的鸟。笼子里的鸟，还有可能飞出来，但是屏风上的鸟，羽毛暗了、霉了，死也得死在屏风上。才觉得有一点理解了张爱玲，张爱玲对所谓美好，所谓传奇，也不是失望，而是绝望。就算是失望了，总归也有一些希冀，一丝温暖。可是绝望就是心如死灰，绝无转圜的余地。

　　既已有些理解了张爱玲，自然也能理解《传奇》这本书的名字。谁说只有美好、只有圆满才算传奇？绝望到极致，悲哀到心死，又何尝不是传奇？

　　把丽情，分付良工，传奇漫作重省。

字数：959
原作者：柴胡然的狗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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