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套让人窒息的活法”——《不安的处境》

今天吃肠粉

　　津巴布韦的文学作品，很少进入我们视野。换句话说，除库切、阿契贝之外，估计很多人一下想不出几个非洲作家名字。

　　看完《不安的处境》，搜了下资料，发现两个信息不对称。一是影响力上。2019年4月，BBC发起评选“影响思维和历史的100部虚构故事”的活动，其中包括《奥德赛》《神曲》《三国演义》等等，该书位列66，而我起初以为这是一本“小鸡文学”。二是在生产和消费时间上，该书1988年出版，但估计现在我看到的这本是第一次中文版翻译。此刻我们看到的一些星星，是多年以前的样子。感慨之余，忍不住想起豆瓣阅读的那句广告语，“走在印刷机之前”。

　　下面说说这本书。

　　据介绍，本书故事“半真半假”，差不多算自传体小说。

　　独立前的津巴布韦只有“0.2%学业合格的黑人有机会结果搜高等教育”，女性受教育机会更寥寥无几，小说用细密简洁的语言，以一个小女孩的口吻，讲述几代人跟命运的抗争。“我不接受看似既定的现实，我要上学要走出破败，要去外面的世界”。穆库鲁叔叔从贫穷里走出来，却变成一个暴君式的人物。我，坦布赞，身为黑人，身为女人，出身在赤贫之家，尽管成功进入圣心修女学校，但在只有六名黑人的学校里，还有很多艰难的路要走。

　　而书最后也停在了一个悬而未决的位置，外界的一切吸引着“我”，但“我”的内心深处依然无法割舍我的家人，“我”带着手掌被玉米叶划破的伤疤，带着对家乡又爱又恨的矛盾离开了村庄。我们很难称之为胜利，这种“不安的处境”并未改变。

　　这“不安的处境”，是一种结构性的困境，不是简单的上嫁或者拒绝婚姻就能解决的。女性觉醒是与社会对抗，包括男性和女性，甚至包括一部分自己在内的整个社会。同样，上野千鹤子说，“女性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这是一种怎样的处境呢？书中这样写：

　　“在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里，我母亲的想法首先属于她的父亲，然后属于她的丈夫，从未属于她自己。”

　　“身为黑人是个负担，因为它会让你贫穷；身为女人是个负担，因为你必须生孩子，并照料他们和丈夫。”

　　“爸爸说我不需要上学，他说我必须学做个好老婆。他觉得我读到的东西会让我的脑子塞满不切实际的想法，让我在女性生活的真正职责上一无是处。”

　　“在我家里，女人的需要和情感不具有优先权，甚至不具有正当性”“需要做出牺牲的时候，你就是那个必须做出牺牲的人。这些事情并不容易，你必须早点开始学，”

　　非洲文学的处境类似女性的处境，非洲文学几乎都需要面对文化身份的问题，即我是谁？

　　《不安的处境》从自身角度出发进行身份书写，男女不同性别引发的认知冲突，通过种种微不足道的细节描写凸显女性意识觉醒，这是西方殖民地对非洲的“他者化”认知，也是男性主体地位对女性的“他者化”认知。奈保尔说，“非洲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来应付和消除一段痛苦的历史和当下的无奈。较恰当的比喻是，这就像对付一场慢性病。它成了无所谓，它成了一种生活。”

　　诸如此类的慢性病，大部分可归结为种族主义和厌女症的后果。这一切限制了女性作家的成长，但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她们的反省和表达，如作者说：“被归类为黑人和女性并没有限制我的写作。写作向我保证，我不仅仅是黑人和女性。写作使我确信我自己的存在。”

　　文学作品的关键在于能够“让我们知道如何对自己说话和怎样承受自己”，并“增进内在自我的成长”。某种意义上说，所有女性小说都是一种成长小说，而女性主义这个词就意味着它是一种活动。就像维特根斯坦所说意义它是一个活动。

　　齐齐·丹加雷姆布2020年在哈拉雷默默参加抗议活动，被判定犯有“煽动公共暴力”罪。这被认为是津巴布韦总统埃默森-姆南加古瓦政权下对自由实施镇压的一个标志。自2020年7月被捕以来，她已经被迫出庭30多次。

　　她说，该案件揭示了津巴布韦言论自由空间的缩小。“我认为该案件的影响之一是恐吓人们，使其保持沉默。我想人们可能会想，‘如果这种事能发生在一个有国际知名度的人身上，那么更糟糕的事难道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吗’？”

　　她反抗的这种事到底是什么？最后，我们用丹加雷姆布的一句话来结尾：

　　“我们不是在反抗某个人，而是在反抗一整套让人窒息的活法。”

　　字数1451，转自玟涛，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7279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