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绿火——韩江《素食者》短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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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质疑过眼前的生活吗？

　　你有想过......拒绝、逃离、退出这一切吗？

　　或许人们会在其生命的某一刻突然察觉到真相，然后发现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从来都是支离破碎，就好像突然被抛出了世界运行的轨道，并且窥见这背后明晃晃的绝望。

　　这时明智的做法是忘记自己产生的那种感受，bring yourself back，把那突如其来的抽离当作“一场梦”，一次精神失常的心理疾病，一段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相信疾病总会痊愈、生活总会变好、绝望总会结束。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需要文学作品，我们总是会忍不住畅想并渴望看到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如果她拒绝妥协、拒绝粉饰、拒绝并轻蔑所谓的“正常”以及“正常”背后所掩藏着的理所当然的合理化了的暴力。哪怕只是以一人之力，哪怕生命因此在传统意义上弯折破裂，哪怕没有任何语言可供她来解释和叙说。

　　英惠就是那个我们总是会怀着鄙夷、怯懦、好奇、憧憬和报偿心理忍不住去窥看的人物。

　　“食物”是最为简单易懂的一种隐喻，吃与被吃的关系是这世上最单纯的一种权力结构。鲁迅的《狂人日记》描写了一个人们彼此之间相互倾轧的社会——吃人的人同时被吃，被吃的人也吃人。如果一次性就吃掉了倒也干脆，可这种人类社会里“吃”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是一种永不停息的进行时。你可以屏蔽它，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可以对吃你的或者被你吃的投以讨好或慈善的微笑，但关键的是，你无法阻止人们以及你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活着，它让活着本身变成了一种罪恶。

　　这场罪恶从何而起？是从撕破母亲的腹腔呼吸的第一口空气，还是蠕动肠胃消化吞噬的第一口食物？我想，都不是。所谓的罪，或许就在于你体认它的那一瞬间。但是，谁又能说，难道罪人不才是生活得更艰辛而死得更坦诚的那一个？是罪人选择了他自己的罪，而并非是相反。（此处的“罪”与社会规训的要求无关，后者只能被称为是“社死之耻”。）

　　从植物到动物，再到人，生命的罪一层比一层更隐秘，却也一层比一层更赤裸。最开始对于英惠来说，只是忍受父亲的残忍、丈夫的冷漠和来自社会的暴力而不去加入这场罪行的共谋已经使她变得格格不入。后来吃肉的记忆让她在梦中一次次联想到谋杀。成为素食者并没有能够终止这种恐怖，最后像植物一样仅仅靠阳光和水活下去也还不够，仿佛只有死亡才是唯一能够安息的归宿。

　　《素食者》以女性主义的视角，关切的却远远不止是女性问题。它关乎到生命、意义、权力、关系等一切在世存有的必经之谜。如果活着就意味着一团终会耗尽的欲望之火，那么选择为什么而熄灭将是唯一的答案。

　　窗外，绿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总字数：928
　　作者：花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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