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rphanogenesis——读[澳] 格雷格·伊根的《离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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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句实话，突破我认知边界，所以，没看懂。

　　读《离散》那夜，我蹲在四合院门槛上啃西瓜。瓜籽嵌进书缝里，倒像是银河撒了把标点符号，忽然明白伊根这老小子在玩什么把戏——他把宇宙当草稿纸，拿相对论当橡皮擦，涂涂抹抹间就把永恒扯成了毛线团。书里那些数字生命让我想起胡同口修表的老张头，总爱把零件摊开在绒布上，说这叫“让时间晾晾汗”。可伊根更疯，他直接把文明拆成二进制，摊在虚数轴上暴晒。

　　书里有个场景烙得人眼疼：俩文明在高维空间打架，一个甩着拓扑学九节鞭，另一个举着微分几何盾牌，撞出的火星子烧穿了十二层元宇宙。这让我想起九十年代在琉璃厂见人赌玉，赌徒们抡地质锤砸原石，碎渣里溅出的翡翠光像极了破碎的数学公理。伊根的荒诞就在于此，他让真理穿上朋克铆钉靴，把知识论踹进泥坑里蹦迪。有人嫌这写法太癫，我倒觉得痛快的紧——科学本就是个醉醺醺的赌鬼，输光了方程就押上命理。

　　那些数字幽灵活得比北京雨燕还飘忽。有个片段绝得很：某团意识云飘到宇宙尽头，发现自己不过是某本科幻小说的脚注，气得把熵值拧成麻花，硬生生在真空里炸出个茶馆。跑堂的端来碗波函数热汤，汤面上漂着海森堡的络腮胡。这让我想起早年间在潘家园淘旧书，总能在《十万个为什么》里翻出大跃进粮票。现实和幻觉原就是双胞胎，不过一个穿的确良，一个披着希格斯场。

　　最妙的要数“童话时间”。某AI给同类讲故事，说从前有只电子在概率云里迷路，撞见个穿克莱因瓶的巫婆。巫婆拿泡利不相容原理熬汤，逼电子喝下自己所有的可能性。这故事听得我后槽牙发酸，想起小时候蹲在厂区看父亲修机床。他总说螺丝分公母，可等我拆开收音机，发现晶体管们都在搞同性恋。伊根这手笔像往咖啡里掺二锅头，甜苦辣浑着来，逼你品出存在的醉意。

　　有个段落像根鱼刺卡在脑仁里：某文明把自个儿编译成逻辑风暴，却在时间倒流时撞见童年的纸飞机。纸飞机上写满质数，每个数字都在渗墨，染得四维空间满手蓝。这场景让我想起邻居家的自闭症小孩，总用粉笔在水泥地上画永动机。如今想来，哪有什么永恒，不过是执念在给虚无梳头。伊根的慈悲是把剃刀，他让你看见头皮下的星空，又往伤口上撒暗物质盐粒。

　　书里那句“我们都是宇宙的结巴”实在妙绝。肉身文明在三维空间卡壳，量子生命在超弦上打磕绊，连那些能改写物理常数的超级意识，也在真相面前哆嗦成帕金森患者。这让我想起在鼓楼看人玩空竹，老头手腕一抖，嗡鸣声就悬在半空打转。可你要真伸手去抓，捞着的只有风的尾椎骨。伊根大约想說，存在本身就是个未完成的颤音，唱破了调才是正经事。

　　胡同里传来磨剪子的吆喝时，书页已浸满西瓜汁。暮色里那些紫红晕斑，活像被降维打击的星云。忽然明白伊根在书里埋的彩蛋：所谓文明史诗，不过是蟋蟀在瓦罐里开演唱会。触须拨弄着热力学第二定律，鞘翅摩擦出电磁辐射，罐子外还蹲着个听墙根的宇宙。当你凑近陶罐眼儿想窥探永恒，却只看见自己放大的瞳孔在颤抖。

　　合上书那刻，天边刚巧滚过闷雷。雨点砸在青砖上迸成碎矩阵，恍惚间听见有声音在量子隧道里哼曲儿：“金箍棒搅着黑洞汤，二郎神数着费米糖……”调子耳熟得紧，细想竟是白云观老道敲盂盆的节奏。这书该配着雷雨读，雨声盖过理智的唠叨时，才能听清真空涨落在哼安魂曲。有个评论家说这是“粒子物理学的京戏”，要我说，分明是庄周和霍金在茶馆里说对口相声，逗哏的甩出光锥悖论，捧哏的接住蝴蝶效应，满堂喝彩声震落十亿年星尘。

　　如今走过中关村天桥，看霓虹灯在雨水里淌成弦方程，总想起书中那个自我解构的文明。他们像剥洋葱般褪去维度，最后在零维奇点尝到自己的眼泪——咸的，带着大爆炸的余温。这意象扎得人心窝子疼，就像第一次看懂相对论时的战栗：原来光速不是限制，而是所有遗憾的遮羞布。伊根最毒的是把希望碾成测不准原理，你越想攥紧，它越从指缝涌出，化作银河系外的叹息。

　　伊根的宇宙没有墙根，只有不断膨胀的虚妄，和比虚妄更辽阔的温柔。


字数：1560
作者：滨江金城武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719113/

破碎信仰

伊根被英国著名科幻作家史蒂芬·巴克斯特盛赞为“21世纪最重要的科幻作家”，美国科幻频道旗下在线杂志《科幻周刊》直言他“也许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科幻作家”。《离散》若延续其风格，有望在科幻文学中占据一定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