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将至》：用生命对抗世界上所有的寒冷

鸿田

　　人的生命在灾厄面前是脆弱的，如风中的芦苇，易于折断。然而，生命有时候也是坚韧的，它在打击面前所展示的勇气、顽强和不屈，是人世间最值得珍贵的财富。海明威说，“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败。”奥地利作家罗伯特·泽塔勒为我们塑造了这样一位勇者的形象—安德里亚斯·艾格尔，一个平凡的人，在他的人生不幸面前表现出的，正是这种屡次被打倒却永远打不败的高贵品质。《大雪将至》在某种意义上，是为艾格尔一个人作的自传。他不是一个伟人，而是一个泯然众生之间、不足道的小人物。

　　《大雪将至》的故事并不复杂，艾格尔大约是一个私生子，虽然书中并未交待。他的母亲由于过着轻浮的生活，在他大约四岁的时候被肺结核病夺去了生命。从此，作为孤儿而被富农胡贝特·康茨施托克尔收留为养子。作为姨父，康茨施托克尔对小艾克尔十分刻薄，让他干着和年龄不相称的农活，稍有过错就施以暴打。小艾克尔的童年十分压抑而艰难，在康茨施托克尔的一次失手中被打成了残疾。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间的敌意越来越大，终于导致艾克尔被赶出家门。独立谋生的艾克尔，虽然瘸了一条腿，身体却十分强壮。什么活都可以干，没有一句怨言。他节衣缩食，在29岁那年用攒下的钱租了一小块地，开始憧憬着美好的未来。他恋爱了，还谋得了一份施工队的固定工作。幸福仿佛在向他招手。然而，命运之神没有垂青他，接连的灾难倾泄而来。工友格罗勒赫尔因受伤而失去的胳膊，老马特尔的黯然逝去，妻子睡梦中被突发雪崩活埋……，一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

　　在我们阅读过的作家中，把小人物塑造得如此成功的不多。国内的作家有老舍，他的《骆驼祥子》描写了人力车夫祥子的悲惨命运。所不同的是，祥子最终被社会的黑暗吞噬。祥子作为小人物的命运结局，是时代的真实写照，却也是个人性格的悲剧。而《大雪将至》中的艾格尔被塑造成了一个大写的人，他的命运比祥子还要悲惨。祥子因虎妞难产死去而堕落。艾格尔面对妻子被活埋，却在苦难中站了起来。死亡带来的不仅是生命的凋谢、亲人的悲伤，还有吞噬人的灵魂的寒冷。艾格尔深刻感受到了这种寒冷，在所有寒冷的漫长夜晚，在喧嚣的无尽白昼。然而，艾格尔又是如此坚韧不拔，他的生死观是与众不同的。他对于身体的完整和灵魂的完整有着不一样的认知。在他眼里，一个人哪怕他是缺胳膊少腿，他仍然是他，是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这种认识在某种程度上是很值得尊敬的，也很可以珍贵。这种认知，作为一种精神支柱，支撑着他的生命天空。不管乌云有多浓重，不管环境有多残酷，不管面临怎样的不幸，他都能坦然面对。他在他的内心世界构建了一个自足的空间，他的生命因此足够坚韧，足够顽强。

　　当招工经理指出艾格尔的身体残疾并拒绝他加入施工队时，内心坚强的艾格尔没有自卑，而是满满的自信。“这个地区没有比我更能干的工人了。”“我很强壮。什么事情我都会做，任何工作我都愿意做。”“在山上我是唯一一个能直立着走路的人。”仅仅是这几句话就足够了，成功塑造一个人物实在不需要大段大段的描写，无论是外表的还是心理的。抓住人物性格特点，用准确有力的语言，以简洁的方式，一击而中，打动读者的心灵。正是这种传神写照让我们认识了泽塔勒。他绝不拖沓，无论是景物描写，还是人物的语言、动作，都是为表现人物而设的。艾格尔这个小人物的成功塑造，情节不复杂，涉及的人物不多，故事情节安排紧凑，人物描写生动感人，重要的是都很简短有力。

　　艾格尔无愧于一个大写的人，而次要人物的安排更见作者的不凡功力。羊角汉斯和康茨施托克尔这两个人物虽说是配角，却都与本书主题息息相关。这两个人物的设计，在我看来就是这了衬托艾格尔的成长和高大。 羊角汉斯在整部书中出现了两次，即开始和结尾部分。羊角汉斯关于死后灵魂寒冷的说法，启发了艾格尔对于生死的认识和思考。羊角汉斯认为人死后埋在哪里无所谓，“但是会有一种寒冷，冷到可以侵蚀骨头，还有灵魂。”死亡是寒冷的女人，羊角汉斯的这句话影响了艾格尔的一生。羊角汉斯试图逃脱寒冷的死亡，书的结尾我们看到他没有逃脱掉可悲的命运捉弄。而康茨施托克尔面对不幸所表现出来的消沉，只能是让人唾弃。命运，你不抓住他，就只有被吞噬。艾格尔为我们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在不幸面前，艾格尔是一个灵魂完整的人。

　　《大雪将至》整部书并不长，读后却带给读者长长的思考。好书不是看篇幅，不是看作者的名气，而应是看书的内容。一本书让人记住一位作者，就是作者的成功，泽塔勒就是这样一位被人深深记住的作者。真正的作家不必著作等身，只须有一部作品能深入读者的灵魂，也已经足够。

　　总字数：1646
　　作者：碧月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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