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兽：好似一场魔术秀，用的都是障眼法

幽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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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小时候去看大棚里的马戏团表演，吸引人的精彩节目一个接一个，有驯兽师指挥下的动物表演，有惊险的杂耍表演，当然也少不了神奇的魔术表演，其中有一种叫作畸形秀的表演，那是给我印象最深刻的节目：一个只有身体没有头的女孩，躺在一个被分成三段的箱子里，手和脚偶尔还会动一下，还有一个双头女孩，一个身体，两个头，两个头还都可以说话，可以动，还可以跳舞。几个大胆的观众跑上前去观看，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小时候不知道这些是戏法，只道是魔术师的特异功能，觉得十分神奇，即便好奇地凑近前排去观看，也看不出作假的痕迹。长大以后才知道，那些所谓的畸形秀不过是戏法而已，表演人员通过各种障眼法，将真相隐藏起来，只引导观众看他们想让观众看的那一面。

　　悬疑小说与那神奇的畸形秀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无论是推理小说也好，恐怖怪谈也罢，但凡上乘的悬疑小说，玩儿的就是障眼法，如同魔术师的畸形秀一样，作者故布疑阵，采用各种戏法制造各种桥段。而作者最终想要表达的想法，也就是作品的创意点，就像栖息在暗处的阴兽，始终藏匿在幽暗之处，不到最后绝不泄露给读者。

　　这样的小说或故事，读者往往大呼过瘾，作品当然十分卖座。日本推理小说的奠基人江户川乱步的小说《阴兽》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它收录了1928年至1934年间发表的变格推理中篇小说四篇，分别为：《阴兽》、《虫》、《鬼》、《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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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说，我并不十分热衷于单纯的推理小说，相比之下，我更钟意于事件自己呈现出的某种答案或是意义，但我却对江户川乱步的《阴兽》赞誉有加，尤其对其中的《阴兽》和《虫》这两篇故事。我不习惯给任何作家贴上所谓的标签，我喜欢的就是喜欢，和他是哪类作家没关系。

　　1927年，乱步对自己的创作失去信心，因此宣布暂时封笔，第二年复出时，撰写的第一篇小说就是《阴兽》，故事的内容很简单，讲述的是本格派推理作家，单身的寒川在上野公园邂逅了一位风韵绝伦的女子：实业家小山田六郎的太太小山田静子。之后二人常以书信往来，随着二人的关系渐渐升温，寒川了解到静子的平静生活中闯入了一位可怕的复仇者。这位复仇者的身份扑朔迷离，开始，寒川认为是另一名变格派的已婚推理作家大江春泥，然而，在小山田六郎意外离世之后，复仇者的身份在寒川的推理之中反转又反转。直至静子意外死亡之后，寒川依然无法推断出这一切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究竟谁是幕后真正的凶手。凶手究竟存在不存在？这一切成为了一个无解的谜。

　　这个故事更像是乱步本人写作状态的影射。封笔之前的乱步以写本格派小说为理想，就像是故事里的寒川，一切都讲究逻辑，破案像是解题，像是真空作业。现实中的乱步则更像是故事里那位变格派的大江春泥，总是被蛰伏于思想深处那些稀奇怪诞的想法所诱惑，写出的故事荒诞不经，反转之后，甚至没有答案。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变格派写作风格更加令人感到身临其境，感到故事更加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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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中，一件事情发生有太多可能了，如果没有非常确凿的证据，随着时间推移，人们的回忆也会产生变化，人们总是习惯在回忆里加一些什么，再加一些什么。如果无法证明一件事情的真伪，那么人们如何判断一件事是真还是假呢？或许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伪装一切让假象看起来像真相。基于这一点，也就产生了“阴兽”一词。

　　“阴兽”就像是隐藏在畸形秀另一面的答案，它像是作者不断变幻的怪奇思想，它藏在暗处，它无声无息，它是现象之下的原因。你不知它从何而来，反而令它比任何猛兽都还要可怕。

　　它就像是故事《阴兽》里提到的，“阴兽栖息于幽暗之中，屏住呼吸，犹如哑巴般不发出半点儿声响。”；像是故事《虫》里所说的，“在他白色脑髓的表层皱褶中，有无数只沙沙作响四处钻动的虫，窸窸窣窣地发出像要吞噬一切的咀嚼声，仿佛耳鸣般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又像是故事《石榴》中所提到的“如同刚才所举的小孩子玩掷骰子游戏，模仿你的表情体会你的心情；又如同猜拳游戏，想得比你更深一层。”

　　乱步在创作这一作品时，也是对于自身写作状态的某种怀疑，对于推理出某种直接、具体而明显的真相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或是没意思了。徘徊在本格和变格之间的乱步，彷徨中写下了《阴兽》这样一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或者说开放式结局）。真相就是，没有真相。只剩下了感受的描写，心理的描写，事实的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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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阴兽》里收录的四个故事中，我比较偏爱第一篇《阴兽》。那篇《虫》虽然有些变态，但代入感强，也不错。另外两篇《鬼》和《石榴》同样讲述了对一具无法分辨容貌的尸体的调查过程，有反转但不如前两篇精彩。

　　我总觉得，好的故事是会让读者不知不觉跟着作者埋下的线索走，而不是作者拉起旗子，在那里写好标语“读者，你们该往这里走了。”读者不是傻子。另外，一千万个读者会有一千万个想法，作者只需留下线索和暗示，读者自然会走出小说的迷宫。


　　字数：1927
　　转自：Tomi.L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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