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兽》：“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幽赞

　　本文涉及严重剧透，未阅读者请勿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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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兽》是1928年发布的，距今94年。这是我完整读完的第一本江户川乱步，读完全篇后很难想象这是将近100年以前的逻辑推理故事，描写充满了画面，既不晦涩也不至于太白话，推理严谨，面面俱到，伏笔都恰到好处。相比于阿加莎克里斯蒂，她的文本需要很大的耐性读进去，特别是人物关系多且繁复的故事，放下书过两天再读就仿佛要接不上了。再有就是波洛的很多推断并没有详尽的心路历程，他看到了想到了然后就是在公布的结果里描述出来，因为所以的具体情况就由读者去猜吧。加上近年打的二十多个推理剧本杀，很多都已严谨自居，但多有漏洞和不协调，或者强行转折等等。在这样的了解顺序的相比之下，对江户川乱步瞬间燃起的膜拜之情也是自然而然了。

　　《阴兽》讲述了一个美妇人静子自从博物馆相识开始接近“我”寒川，一位本格派推理作家——这也是一个很有趣的角度，作者自身与第一人称的背景有很大程度的相似之处，让人自然带入仿佛一个真实故事的布景。与寒川齐名的另一位变格派推理作家名为大江春泥，大江红极一时后变得神出鬼没，屡次搬家，没有人见过面目，仅有一位催稿编辑见过真人。静子认识寒川之后，多次书信往来及相邀见面，并求助寒川说大江春泥是她少女时约会后负之的对象平田一郎，如今因爱生恨找她寻仇，行一系列监控尾随事宜，并扬言要用小说里的手段将其杀害。寒川迷于妇人美貌，帮助她解开心魔并调查大江行踪，结果静子的丈夫小山田六郎死于非命。经过一番调查，发现葬礼后与寒川苟合的静子竟是伪造一切的凶手，为了和讨厌的丈夫分手，并接收庞大的遗产。静子在被寒川戳穿真相后自杀。作案过程中她伪造了

　　（1）大江春泥的身份。大江即是静子，她是一个有才气的作家，但世人并不知道大红的变格派推理作家竟然是一位女子。她找了一位流浪汉假装大江（唯一一位催稿编辑见过），自己则把上膏药贴住脸上的痣伪装成大江的妻子。

　　（2）大江监控恐吓的行为。来往信件、阁楼监视、窗外面孔，因为司机手套上的一颗纽扣出现的地点和时间，而被发现其实是静子自己所为。

　　（3）杀害小山田六郎的行为。一开始的一切恐吓行径让寒川和警察都被带入了“大江因爱静子而嫉妒静子丈夫所以将其杀害”这样的思维中，但其实是静子在和戴着假发的先生玩“游戏”的时候将他从窗户推落到河中。

　　在作者第一人称的视角中，由于他沉迷于静子的美人计，被盲目了视角，第一阶段是顺应了凶手的所有设计，落入了她引导他思考方向的圈套，和警察，及读者，一样。第二阶段是在冷静期发现了重大疑点——那个扣子，从中抽丝剥茧，认真侦查，最终在第三阶段获取了真相。有意思的是，最后的真相是否是真相，作者留了开放式的结局。静子从听完推理到自杀，并没有承认一切，倘若这一套推理不是真相，或者静子跳河不是自杀，最后的一系列问句瞬间又让读者毛骨悚然了。故事到最后的疑问处便结束了，寒川仿佛推理出了真相，但又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第二个故事《虫》，是这本合集中最不喜欢的一个，因为这个故事重点都放到猎奇了，没有什么推理可言。故事讲的是柾木爱造有重度孤僻症，隐居的时候残害了好友池内光太郎的女友木下芙蓉。是一部详细描绘变态杀人的心路历程、手段、过程的犯罪小说。紧接着在读完《阴兽》之后，让我产生了“此故事是出于善于描写变态杀人的变格派小说作家大江春泥之手”的错觉。也许也是江户川乱步的炫技手法，区别于推理者的视角，从凶手视角去写出色情，奇异，和荒谬。

　　《鬼》，发表于1931年，讲述了S村发现被野狗咬的面目全非的女尸，通过衣服判断是山北鹤子，因此鹤子的未婚夫大宅幸吉被捕，但其实死去的是幸吉的真爱女朋友雪子。未婚妻鹤子想出掉未婚夫的真爱，所以去她家里杀人后从后窗扔到行进的火车木材车厢里，大转弯的时候被抛出——此技法先通过了稻草人试验后再实施。然后鹤子伪装成雪子的模样，作伪证说幸吉没有不在场证明加害未婚夫，事实是当晚跟真雪子在一起，自以为骗过了“我”的拜访，通过火车坐到反方向的养老院栖身。真相曝露后咬舌自尽不成，变得精神异常。

　　《石榴》也是一个让人细思极恐的故事。“我”作为探案警察，向一个温泉山庄里的绅士猪股述说当年的“硫酸杀人事件”。事件的主体是两个互为竞争对手的馒头店老板琴野宗一和谷村万右卫门，同样是面目全非的被强行灌硫酸的尸体——被形容成炸裂的石榴。一人死亡，一人失踪，留下谷村万右卫门的妻子绢代作为中间人，引导故事的发展。表面推论是因为世代相争，死的是琴野，凶手疑似失踪的谷村失手杀人。第一层反转是因为发现了家中的指纹是跟尸体的指纹一致，认为琴野假扮了谷村并与绢代生活了一夜（此处极为奇谬），杀害并陈尸谷村。第二层反转是十年后作为叙述者的我听猪股说的版本，是谷村有了外遇，想杀害仇敌后就此消失与新爱逍遥快活，所以设计了一切让琴野常来家中蹭饭的时候布置好让他沾上自己的指纹，并最后用硫酸毁其容，让“我”推理出死者是谷村的故事线。最后猪股坦白自己即是易容后的谷村，因所爱去世，特地“偶遇”当年破案的“我”，讲出真相后跳瀑身亡。

　　和《鬼》这个故事一起看，凶手都是设计了“死者不是死者”的计谋，一个是用衣物，一个是用指纹。《阴兽》也用了易容易装的手法，欺瞒了带着固有印象的熟识的人，引导案情第一印象产生的伪逻辑链。凶手和破案人的推理过程充满了博弈，“我预判了你的预判”，看谁想到了更深一层，其中隐隐的较量、暗自惊觉发现疑点等小情节，让读者大呼过瘾。

　　这几个故事证明，人物数量少但形象丰满，情节复杂而架构明显，栩栩如生又逻辑严谨的小说，不故弄玄虚，确实是我的心头好了。


　　字数：2247
　　转自：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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