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相伴与谁归——《杯雪》

十万个为什么

　　酒罢已倾颓，秋水长天折翼飞。莫道风波栖未稳，停杯，云起江湖一雁咴。

　　相望已相逢，五弦无情信手挥。若到淮边惊夜冷，披衣，与谁相伴与谁归。

　　初中的时候，即看过《杯雪》，那时惊艳于骆寒那“共倒金荷家万里”一剑的风华。是的，风华二字亦难以承受的清绝。当日读的是电子书，旧版的《杯雪》只在网上见过封面，书却无缘一见。今日能在纸上重读，却发现打动我的又何止是一剑。

　　都说小椴是文字派的，的确，你随手翻一页，就有那或细致，或肆意的字句敲中你心。但是，那真正打动的却不仅仅局限于文字。每一个跳脱出来的人物，哪怕只有几页纸，也可以纵横于上，铮铮回响……

　　太多的人物交织，太深的情意流传，我无法一一赘述，只能为我那些真心爱的人们书两笔心声。

　　蓦然间不知该从何人说起……

　　再多的剑气纵横，再多的豪情天纵笼罩在江南冬日的阴雨或细雪之中也难免平添一份旖旎的风情。那细腻的景致下，被表面的浮华掩盖了苍凉，是短暂的离乱过后虚饰的太平。那从温柔的朦胧之中闪现出抹抹寒光，其实可以称为热血，是多少情与义的交付，是多少名与利的争夺……

　　我喜欢荆三娘舞破中原的巾帼侠情,我喜欢沈放虽是一介书生流落于江湖却从容依旧。我记得那个唱着“今日朱妍谁妻我，白首他时不负君”的女子，记得她红衣曼舞，记得她轻声缓歌。想象着她在临安楼外楼中的绝世风化，惊鸿过眼，想象着她在偏僻的舒城碎了一地的决绝。还有一个和她齐名的女子，是这本书中另一桩惊艳——萧如。朱妍虽有一个不太美好，或者足以称之为悲惨的开始，所幸她遇见了易敛。即使无关爱情，但是我也相信那个温文如水的白衣男子必能许她一个或许难以平静但仍能抓住些许幸福的未来。但是，萧如，她出身名门，她惊才绝艳。她在这江湖最深的争斗中纠缠，她爱着的人爱着她，却似乎又更爱那永远理不完的事业。他被万事缠身，不能赴她月老祠一面之约。却不料，或许印证那句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这错过了，就是天人永隔。她为他亲身督战，却只余了那一刀的烈艳，那最后的嫣然一笑。此生倏忽，生死难料。“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凝做。雷填填兮雨瞑瞑，猿纠纠兮穴夜鸣。风飘飘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这字迹犹润的绝笔，估计都一字字的刻在了袁辰龙的心里。此生，就算他在如何的尽心竭力为了自己内心的坚持，也在也无法挽回这遗憾。那风中零落的广袖一片，他长歌当哭，他纵声呼啸，千万恨何赎？千万恨何足？

　　当年读杯雪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个人，而今在读却发现他的热烈与灿然并不逊那“九幻虚弧”。“双车纵横，七马连环；左相为御，右士为骖，以此遇敌，谁与比肩；以此入世，孰可敌焉”。狐骑石燃，书中他出场的不多，或者说只是两场武斗。他在武林峰会上被挑明了身份，他与轻尘子言曰单打独斗却被所谓的名门正派暗算。然他不屑轻易毁诺，即使身受重伤也要给林致让够十招，差点殒命当场。即使那一刻生死一线，他却有一种视死如归的率意与安然，他内心有一种归属感，让他行于世上可以死生无惧。第二次，他与同门率长车截击骆寒，却不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却陷入了文翰林的斩车之局。他终于没有狠下心，那一瞬，他一瞬的犹疑，林致的剑刺入了他的胸膛。石燃没有怨，没有恨，甚至没有留恋，或者他有，只是我看不出来。他的手轻轻的拂过林致的脸，那个曾经在他身份隐瞒时的至交，安慰他说，这就是江湖。歌以渺，人轻逝。我一遍遍地看着这段来虐着我自己。我希望，石燃的魂灵不是消散，而是呼啸着向另一个远方，让我在虚无的时空中留下一丝惦想。

　　所以，一定是最深爱的要留在最后。《杯雪》的人物众多，但至少主线是易敛和骆寒。那个白衣的少年，那个黑衣的少年。双主角的武侠小说有很多像《绝代双骄》像凤歌的《沧海》，他们大多主人公生事纠缠，机遇相交。但像易敛和骆寒这样的，他们像那两颗名为参商的星，一颗在傍晚升起，一颗在黎明到来。彼此映照，却难得一见。“数十年人生中，真正的朋友，真正可以洗心相对的，又有几面”。一个在淮上，用一己之力，用羸弱的身躯，撑起这宋金交接的一片安宁。一个在塞外，在漫长的孤寂中练剑，用三年的时间去磨一只酒杯，为了让他足以在这乱世中图存。他为他出剑，他为他抚琴。

　　初见骆寒，是牵着骆驼在雨驿中休憩的黑衣少年，他为了那一句“共倒金荷家万里”，以人头为酒杯，倾一腔鲜血。是剑的风华，还是血的艳焰？初见易敛，是在舒城的酒肆，旧衣白裳，抚四解《停云》。是在飘摇的乱世中经营一份安定的艰辛，还是在苦苏酒香中舒半刻心神的逍遥。他们相似。在慢慢人生中，自己所谋之大，而力不能及，即使勉力做到了，也艰难万分。于是相似的倦，但这倦未尝不可稀释。在慢慢的冬夜中遥想一下彼此，饮一杯酒，便知此时万般的艰难仍有意义。他是“九幻虚弧”的弧剑骆寒，他用在西域的风沙中练就的剑，挑落了江南虚伪的雨幕。他是“谁知淮上一杯酒，能醉天涯万里人”的易杯酒，他用决断的智慧，换乱世中的片刻安宁。

　　《杯雪》成书十年，我与之相遇也有五年。时间点的微妙。我记不清五年前的自己是如何看待这个故事。而今，《杯雪》于我已不仅仅是一个故事，那已成为一种情怀。这篇书评写完，距我看完书也有几天了。当时的激动已经冷却了些。我习惯性的去遣词造句，却也知什么样字句也无法诉说那一瞬瞬的感受。如果，我还能更真诚的只是表达我对这本书的喜爱该有多好。但是只能悲哀的发现，我已不惯言爱。

　　能醉天涯万里人的一杯酒，能否醉了 归人

　　字数：1912
　　转自：🌈罅隙 评论 杯雪（全二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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