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举重若轻

画中梦

　　高中的时候第一次读到余华的《活着》。在图书室，合上最后一页抬起头，明晃晃的白炽灯管将空荡的房间照得冷清萧肃。那个从出生以来沉浸在温馨、平淡、书山、题海中的女孩子一下子对还没展开的人生感受到无以名状的疲乏感。

　　中国的二十世纪，是如此的沉重紧张。所有的兵荒马乱、飞黄腾达都在顷刻间发生。泪水溢满另一个不太平洋，笑声滚滚足以震动亚欧大陆。每一次翻开提及文革的故事，总会好像把心与野兽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任其撕扯。来不及遮掩的人性丑恶就这样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人们大张旗鼓的颂扬它，实践它，将其奉为神明。是撒旦提起都要嚣张咆哮的宏伟功绩。

　　我最欣赏余华的一点就是他的举重若轻。不曾知人生竟可如此沉重，怎懂将其一笑带过。故事里时而弥漫的血气腥得你作呕，接着他又晓得笔锋一转逗得你捧腹。辗转几十年，不是河东河西，而是封面上下三厘米。上一代的苦难酸辛，仿佛不知前一世做了多少孽缘，这一生都不足以还债。爷爷草席裹尸、父亲遭毒打至死、母亲依靠记忆中的爱与尊敬撑足伶仃晚年。一兄一弟，一黑一白、亦正亦邪。我们不谈历史，无论功过，只想想一个人微不足道的一生中遭遇的无穷选择。

　　这兄弟，不是血缘相系，却是情意难断。坚韧的关系只需要无条件信任、倾其所有、分享秘密。要摧毁也不难，只要骄傲、猜忌和绝情。我们向真心喜欢或者不得不在一起的人示好，温存，柔软，情意绵绵。而到挥刀斩情丝的时候，连自己也惊叹感情无以比拟的弹性。所以真情时刻才更显弥足珍贵。就连混世魔王如李光头也有义薄云天的一面。赚钱懂得先还债，不忘救济曾共捱苦难的同路人。

　　读到林红看到李光头觉得不那么讨厌的时候，想起了红玫瑰和白玫瑰的知名桥段。不只是男人会瞪着眼睛对着家中扭着发福的身子、花容不再的老婆悔恨不已地回想婆娑树影下那个娇滴滴却成了别人老婆的她，就连我这个未婚女子，面对不能两全的人生，也会觉得左右为难。任何决断，都是对的，也都是错的。宋钢林红的坚贞不渝固然可敬可叹，可作为老实人的典范，宋钢的懦弱无能在名利至上的社会中显得如此卑微可笑。卜桦的动画《lv森林》赤裸的揭示了女人的美貌与男人的财富之间的对等，除非我们返璞归真，否则所谓的爱情，甚至真爱亦恐怕难抵人心攀比下欲望的波涛汹涌。得到，是最猛烈的腐蚀剂，会将只能在渴望中熠熠生辉的一切美好蚕食殆尽。

　　全文以第三人称全知视角叙述，反复出现的“群众”一角做看客、做评论员、做帮凶、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人言可畏、人心叵测、人潮汹涌、人云亦云、人模狗样，推推搡搡、踉踉跄跄，生活在这个每个人的眼睛都长在别人身上的社会中，不免身不由己。崭新闪亮的永久牌自行车、招摇过市的白宝马黑奔驰、一个疼惜自己的爱人，和平年月里，我们无所事事，只能节外生枝。“累”，每个人都叫嚷着。可背后有眼睛盯着哪！只能不停地做做做，赚钱。攀比的两边，要不坐着炫耀，要不站着嫉妒。谁也不懂坐着享受。

　　我们也来个仰望星空，于是李光头最后解甲归田，瞄准了太空。

　　总字数：1202
　　作者：Esnufk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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