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刀锋的《刀锋》

丑土妹

　　第一次看到小说《刀锋》的名字，本能地以为小说中会有一场血与火的洗礼，并且在开篇部分也的确看到拉里作为一名一战后的飞行员出场，然而直到小说阅读过半，我才意识到自己完全错了，再翻回小说开篇，我看到开篇那句引言，同时也是这部小说中唯一一次提到刀锋的话——“一把刀的锋刃很不容易越过，因为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迪托·奥义书》。”

　　这篇小说结构并不复杂，唯一的时空次序调动也是由作者事先主动站出来声明要这样做的。这一调整在我看来实在是无耐之举，因为这种思想追寻过程实在是漫长而又封闭，“我”不能完整地亲历这一过程，却又不能放弃对这一过程的跟踪，期间十多年的时间跨度成了一段无法弥补的空白，于是作者不得不把此后得到的讯息提前告诉读者，以保证小说情节不至前轻后重。

　　作者将自己(小说中直称名字为毛姆)直接作为小说的叙述者出现，主要是为增加小说的真实性，同时也成为小说情节推进的一根明线，而拉里，这一核心人物的思想苦旅，则作为一根暗线出现，两者共同穿起小说的各个人物情节，但是真正丰富这篇小说内容的人物，却不是“我”和拉里，拉里的主动抽离，我的被迫牵扯，常常给读者一种企图置身世外的感觉，但是这样的偶然介入却作用很大，它为所有人物的行为举动，情节演进提供注解，为之注入精神实质。

　　我一直不太喜欢小说开篇就将拉里的闲散行为过于神秘化的描写，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并且用“晃膀子”这一简单通俗的翻译用语来形容（我甚至怀疑中国读者有多少人知道“晃膀子”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显带有讽刺贬低的意味。如果这话出自别人之口，如艾略特，还是可以理解的，可拉里自己也这样说，听起来像是自我解嘲，可实际上与他严谨的人物性格一点也不相符。拉里可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一定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小说中关于触动拉里在战后发生这一思想变化的原因，交待得并不充分，战友的意外阵亡，是否足以让拉里产生宗教般的反思？我很怀疑。毕竟战争中的死亡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样一次经历就能够改变拉里一生的追求吗？

　　关于拉里一直在寻找的答案，以及最后从印度带回来的解释，都不太容易理解。我个人的感受是，拉里一边读书一边工作，云游四方，结识各类朋友，修士、智者，直到最后他在山上凝望日出时心中产生的那种无比欣慰的幸福感，从而完成所谓顿悟的整个过程，其实就是一次正视并认识自己的过程，它无关宗教的具体解释，它无关哲学的某个理论，它完全是属于你个人对待自己，对待这个世界的看法，以及你愿意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来救赎自己，帮助别人。

　　相比拉里很直接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小说中其他人物是以更世俗化的生活方式表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理解。艾略特无视世界的变化，继续他关于没落贵族社交生活的坚持，并视其为自己存在于这个社会中唯一的价值体现，直到死亡的一刻，仍然为没有收到请柬而伤感。伊莎贝儿对稳定奢华生活的满足和渴望，对于感情的自私和占有欲，甚至不惜表现出残酷的一面。还有单纯，忠诚同时又脆弱的格雷·马图林，因丈夫和儿子在车祸中死去而不愿面对生活自甘堕落的索菲·麦唐纳，以及坦白面对自己生活的模特儿兼妓女的苏姗·鲁维埃最终获得生活保障的经历——这些人物的命运变化，无论确有其事，还是作者的设计安排，似乎总能透露出这样一个信息，即凡是能够真诚对自己的人，终将获得生活的眷顾，凡是逃避自己放弃生活的人，终将被生活抛弃。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毛姆的小说，另外还在读的有他的《月亮和六便士》，虽然还只读到开篇部分，但是已经带给我一个共同感觉——毛姆的小说开篇都写得太过臃肿繁复，就像一名长跑运动员在出发前总要做半小时以上的热身运动一样，那些开篇内容其实不过是对人物某一方面特点的一再强调，虽然读起来很顺畅，但情节推进速度上几乎为零。在小说叙述的过程中，也时常会有一些离题多话的情况发生，有时这些内容会让我很烦，我真想站起来对毛姆大声说——“够了，别废话了，把后面的事情说出来吧，为什么不能像你概述其他作家生平那样，写得那样干净利索些呢？”

　　最后我想说的是，这篇小说描写的时代背景正好处于两次世界大战之间，欧洲的落寞已成事实，一九二九年的经济危机更加剧了人们思想上的空虚和惊恐，如果小说可以将这一时代氛围融入其中，相信小说所传递的思想应更有内涵和更具影响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死的死，走的走，重新开始自己安稳的生活。

字数：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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