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记》：重读《朱雀记》

烟雨红尘

　　看完《朱雀记》也已经过去大半年，也是我重看猫腻的结尾。确实不想动笔写书评，主要原因当然是这一部在猫腻的作品中，属实太早。猜测那个时候的他，离成名尚早，网络小说也才刚刚开始火爆，猫腻也是攫取了早期爆款网文的套路；身怀异能，打怪升级，正常都市爽文，时不时换地图刷副本。那还是2005年，这样仙侠类型网文刚刚开始火爆，这套路特别适合越来越长的体量；只要有层出不穷的新设定新名词，哪怕桥段重复千百遍，也可以吸引读者的关注，成为网文大神。

　　并且，2000年的《悟空传》大约是网文时代不能绕开的话题，很久之后，都享有“网络第一书”的称号。这本书从现象级的《大话西游》系列中找到灵感，拓展的是另一条内心探索的道路，披着传统仙侠的外衣，但实际上是表达自我内心冲突这种更哲学的文学母题。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这样改编西游IP，简直就是一种万试万灵的路数，我们对《西游记》是在太熟悉了，代入感沉浸感都会十分强烈。当年，文艺青年谁没有对天呐喊过，“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所以想要成名的猫腻，将这两方面都学习到了，融合在《朱雀记》里。但披着《西游记》改编仙侠的外衣，他也尝试着开始添加一点他个人的风格。写得好的网络小说（这里并不意味着一定会成为爆款），可能会有很多特点：比如精彩的情节，比如出色的人物；但没有一个核心的坚实的能够感染读者的精神母题，就很难真正在大浪淘沙中被沉淀下来。猫腻之后众多大神级的网络作品，最重要的，就在于拥有这样的特质，只是在《朱雀记》的时候，还为时尚早，只埋了一点种子。

　　当然也可能是《悟空传》太经典，后出网文再写“与天斗”这样的叛逆主题，很难超过今何在的水平。本来仙侠的主题，多数都是生于平凡，必须与别人斗，与生活斗，与天道斗，一路抗争下去；要在这之上，翻出新意是需要有思想的。猫腻当然是一个有思想的作者，并且是一个真正有哲学思考的作者，但在《朱雀记》的时候，他还只得来埋了一个梗，作为全书的中心“谜”题，稍微折射一下他未来神作的影子。

　　这个谜题其实就是对佛教“有生皆苦”概念的不同意见之争。《朱雀记》就是在讲得证大道之后的佛祖，发现有生皆苦不能改变，终于选择寂灭；祂的忠心信徒想要完成祂灭世之念，而有一部分神祇并不赞同；由此各方势力纠缠，让主角易天行成为那个“变数”的故事。其实之前正好和佛教徒朋友讨论过“有生皆苦”这个概念，这确实可能正好是两种完全不同观念的对话。佛教徒认为生命的本质色彩是痛苦的悲凉的，所以他们会追求“西方极乐世界”，认为存在一个更美满的彼岸；而另一些人，比如我，首先会觉得那样的彼岸并不值得期待。猫腻正好在这里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得证大道的佛祖真是因为“有生皆苦”而寂灭吗？还是祂已经觉得自己所在的彼岸也没什么值得期待？另外，生命是存在很多痛苦，但痛苦是生命多样性的一部份，没有现在你觉得痛苦的部分，也会演化出比较层面上另一些痛苦；因为痛苦正好是愉快，欢乐，幸福的对比物。书中主角易天行说，“我的苦就在于感受不到对方的苦，也就无法享受相应的乐。……生命真的很奇妙，能将苦事变成乐事，如果说有生皆苦，或许……也就是有生皆乐吧。”

　　《朱雀记》之后，猫腻其实马上就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他之后的每一本书都代表了他思考的哲学问题，比如《庆余年》和《间客》是理想主义的双峰；《将夜》里将东方人间之力与西方信仰之力化作小世界内战；《择天记》走得稍微偏商业化，探讨关于与命运抗争的母题（这一部应该和网友们猜测的差不多，匆匆结尾，没有能够真的将他的思考写清楚）；到最后《大道朝天》，猫腻回归更加个人的哲学思考，关于“人”的命题以及“人”的选择。回首看看，猫腻当然擅长商业化，否则也不会基本上后期每一部都有电视剧孵化，但确实有深刻的母题，才是超出众网文的原因。

　　重读猫腻作品，以此为结。

字数：1532
转自：斯人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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