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微镜下的大明》 做事与政治

江海鸿牛

　　看完第一个故事《学霸必须死：徽州丝绢案始末》，感触还是颇多的。

　　一、普通知识分子与政治扯上干系，胜算几乎为零

　　丝绢案实在是太典型的个案了。

　　难得这里聚齐了脑袋灵光、有点政治嗅觉但又缺乏大智慧的数算天才帅嘉谟，大义凛然又颇具现代民主政治头脑的法律天才程任卿，还有粉墨登场的一干官僚小吏乡绅。

　　这案子往上惊动皇帝，向下触动民心，纵向牵扯明朝税法积弊，横向关联时任首辅张居正一条鞭法的“均平”核心宗旨，又恰好处在徽州这人杰地灵、关系网盘根错节之地，真可谓各方神圣轮番出场，牵连出民间与官府、地方与中央、临县彼此之间，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明争暗斗的一场大戏。最终，以小见大地映照出明中后期社会政治民生的真实面貌。

　　受限于个人对社会形势和历史走向的有限信息和遮蔽视角，读者看帅嘉谟等人，虽有其过人之才能，但更多的价值乃是以其自身经历向后人证实：普通人绕进政治漩涡中，无论是一腔热忱妄图消除沉疴流弊，还是自以为代表正义为民代言做出头者，大多不过是螳臂当车，终会被玩儿个半死。做实事的思维与搞政治的思维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

　　但程任卿这种“打不死的蟑螂”也的确是知识分子中的龙凤，身处低谷仍能找到自己的舞台，且硬是熬过人生低谷、熬过当权者的更替、熬到人生第二次崛起。这样的人太罕见了。

　　二、权衡利弊、平衡各方才是统治者的视角和立场

　　丝绢案开始为什么不被受理？导致歙县二百年缴纳人丁丝绢的错误，在技术层面并不难厘清。但对当权者来说，拨乱反正绝不是技术上的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搞清楚一件事情不等同于能摆平一件事，一个决定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要让二百年既得利益者自掏腰包的决定呢？五个县怎么安抚？五个县的那些官宦怎么摆平？这不仅仅是公平与否的问题，而是关乎安稳的问题。

　　从丝绢案的解决过程可以看到，当有人对社会既定秩序提出质疑时，统治者的解决思路无非以下几种：

　　1. 息事宁人不理；

　　2. 结合政 治风向标处理；

　　3. 极小可能性遇到清廉明事理的官员，愿意接受棘手难题拨乱反正。

　　方案一的实施取决于提出诉求者的势力有多大。提出诉求者可以借助的无非两个条件：当权者的支持和发动老百姓“闹”。没有这两个条件，基本就不会被当成事儿处理。但同时，对方也可以用这两个条件来对抗，这时候就来到第二个方案。

　　这个阶段，各方势力介入，统治者一般采取听最高指示的同时兼顾多方利益的方法处理。期间，有理固然是好的；但没理能闹也是有用的。总之坚持自己的利益，尽量借助庙堂力量，能咬定一份利益就咬定一份。政 治博弈，不为自己争取那就铁定是牺牲品。丝绢案里的五县就这样硬是把摊派过来的5000两税负减少到了2000两。

　　从明政府最后的处理结果看，可谓巧妙。各方利益的权衡安抚，几乎是皆大欢喜的。只不过，赋税来自老百姓，这羊毛实质上没少薅，只是换了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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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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