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 参一生参不透这道难题……

鸿田

　　秋，读罢天龙，更觉寂寥悲壮。

　　“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是陈世骧先生对《天龙八部》的评论。

　　书中的主要人物：豪迈飒爽、虽万人吾往矣的萧峰、向来痴、从此醉的段誉、一心向佛、憨厚善良的虚竹、还是以一族之私挑动天下大乱的姑苏慕容……都套牢在父辈们的纷争与冤孽之中或浮沉于宋辽矛盾漩涡，波折，求而不得。

　　萧峰与萧远山；段誉与段正淳、段延庆；虚竹与玄慈；慕容复与慕容博…… 上一代的爱恨、情仇、野心、冤孽描摹出下一代的人生轨迹，无常中透着悲剧宿命。

　　每章的章节连在一起是四阙词，都是很好的。最打动我的是“向来痴、从此醉”、“塞上牛羊空许约”、“王霸雄图、血海深仇、尽归尘土。”、“教单于折剑、六军辟易，奋英雄怒。”

　　一： “向来痴、从此醉” 能遇见就很美好了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段誉初遇玉像，惊为天人，由爱生敬，由敬成痴。

　　段誉对王语嫣的痴恋，从在无量山琅嬛福地中看到神仙姐姐的玉像、到姑苏曼陀山庄邂逅与玉像别无二致的王语嫣。

　　王语嫣的眼中只有他的表哥慕容复，她研究天下武学是为了能帮助他练功、她不顾母亲反对踏出家门是为了寻他、知他是否安好、段誉一次次舍命救他、心意表露无遗而她却一次次视若不见也是不想表哥误会。

　　有人说王语嫣凉薄，然而，爱情不是感动来的，不是如段誉那般一次次不顾性命的付出来就一定能争取到的。我看到的这版中最后王语嫣和段誉在一起了，最新版又让王语嫣回到疯癫的慕容复身边了。

　　前一版是大多数读者的心愿，最新版却更符合全书主要人物“求而不得”的宿命。

　　对于王语嫣而言，对慕容复的爱已经成为她活着的意义了。青梅竹马，打小便芳心暗许，自己不喜欢武功，却为他读遍天下武学，对段誉冷淡，只是不想让表哥多想。对于慕容复，王语嫣寄托了生命全部的意义，让她回到慕容复身边，也在情理。

　　有人说：“段誉爱的也并不是王语嫣，而是无量山琅嬛福地中的手办。”好色为天性，段誉如此，作为凡尘俗子的我们也如此，段誉一直都是对王语嫣奉若神明、好色而不淫，执着正当地争取。

　　“能遇见就很美好了。”痴醉由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二：“塞上牛羊空许约” 谁欠谁的幸福?

　　记得几年前有篇据称高考满分作文的文章:谁欠谁的幸福。文笔绝佳，里面写到萧峰和阿朱，小镜湖青石桥，大雨滂沱，泪也滂沱。里面也引用林夕作词，王菲演唱的《宽恕》：

　　“你给我保护，我还你祝福。

　　你英雄好汉需要抱负。

　　可你欠我幸福，

　　拿什么来弥补，

　　难道爱比恨更能宽恕？”

　　每次听这首歌，都像是听阿朱对萧峰的告白一样。

　　“你豪气干云、英雄了得，为救我一个并无交情的女子，聚贤庄孤身犯险、力敌群雄。

　　你是辽人，汉家天下都不容你，然而，我不管什么宋辽之争，我只知道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仰慕，不离不弃，甘心天涯海角跟着你。

　　你说找出杀死你父母、养父母、恩师的大恶人就到塞外驰马打猎。我说我便放牛放羊。你答应带我北出关外，塞上牛羊，如此一生。

　　我多么欢喜，然而，矛头指向的“大恶人”却是我生身父亲，我又担心你能否能敌过大理的六脉神剑…….两难的我，扮作父亲的模样，心甘情愿受你一掌，愿用自己的牺牲保全你和父亲的性命。

　　遗憾，没能陪你走下去，许诺的未来，我们在草原中骑马并驰，打猎牧羊，再也不必提防仇家侵害的开心的生活，只在梦里。”

　　“阿朱，你的篇幅不多，却如夏花般绚烂。”

　　三：“王霸雄图、血海深仇、尽归尘土” 参一生参不透这道难题……

　　慕容父子，以一己之私妄图挑动天下大乱，兴复大燕。

　　“北乔峰，南慕容。”慕容复纵然声名赫赫、年少才俊。却一生被野心捆绑，不曾为自己而活，最终活在自己的梦中。

　　萧远山，本为带妻子回中原省亲，不料成了慕容博挑动宋辽纷争的受害者，不明不白地目睹爱妻被杀，家破人亡。从此，他走上一心复仇的道路。

　　一切仇恨的始作俑者，慕容博，生于宋辽、西夏、大理分足并立的安稳现世，却一心挑动天下大乱，坐收渔利。

　　到最后，老一代的宿怨，被扫地僧的佛法点化，慕容博的王霸雄图、萧远山的血海深仇都化作尘土。

　　佛法超度了血海深仇、超度了野心勃勃。救赎了执念与虚妄。

　　人究竟为什么而活？我本凡尘俗子，野心太大固然饱受求不得之苦，但总需要有些野心、正当欲望。若我站在萧远山的角度，难道这血海深仇当真一开始就能轻言宽恕吗？若我站在慕容复角度，自知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容许，复国无望，自当不执迷，不如怜惜眼前人，回姑苏安逸一生，红袖添香，着实不错。

　　“参一生参不透这道难题……”

　　四：“教单于折剑、六军辟易，奋英雄怒” 悲歌慷慨 英雄陨落

　　段誉书生气、虚竹慈悲心，萧峰则是一腔英雄气。

　　段誉初遇萧峰， “见这人身材甚是魁伟，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颇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极有威势。 段誉心底暗暗喝彩： 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悲歌慷慨之士，不论江南或是大理，都不会有这等人物，似这条大汉，才配得上英气勃勃四字。”

　　所读武侠，英雄豪杰气概无与萧峰媲美者，却也不得不在家仇国恨中浮沉。

　　出场，与段誉剧饮千杯男儿事；杏子林智勇双全、义薄云天平息帮内反叛；而后身世之谜昭然，一时由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变为万人唾弃的契丹异族，被指杀害养父母、恩师等一干人，成为江湖公敌，追查一切的始作俑者大恶人，因此误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痛不欲生；少室山一役得知生父在世，生父却即使救他的恩人，也是害他被误解的大恶人；最终，以自己的生命换来宋辽的和平。

　　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恩怨分明，心怀黎民福祉。

　　萧峰这段着实难写，两天憋出二百字，而且，好多都是情节叙述，并不特别满意。但合上书，全书最丰满、格局最高的人就是萧峰，情节中最惋惜痛心的莫过于青石桥雨夜误杀阿朱。

　　萧峰是大英雄，但他的后半生充满悲剧和波折，若无段誉、虚竹的友谊，在中原便是一人敌天下人，虽万人吾往矣，我虽为北人，但并非如萧峰般身高体阔、豪迈昂扬的大汉，然心向往之，必愿结交此等豪迈的朋友。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天阔阔雪漫漫共谁同航

　　这沙滚滚水皱皱笑着浪荡

　　贪欢一晌偏教那女儿情长埋葬”

　　林夕的词，周华健的歌声，那个义薄云天、悲歌慷慨的汉子，在脑海中烙下深深的印记，

　　待下次重读，萧峰，你我斗酒千杯可好？宋辽之争、国仇家恨、失手内疚，我们暂且都不去想了，难逢知己，只求同醉解忧可否？

　　总字数：2202
　　作者：Hzd何z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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