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外的疯女人——读《然后，化成海上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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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看《绝叫》被惊艳过的话，这个故事像是另一个阳子的故事。

　　当然情节的发展完全不一致，两个人的经历也天差地别，悬疑展开的形式大相径庭——但一样是一个女人的人生编年史，一样是把她完美地编织进了历史的进程中，一样的迫不得已，一样的无法逃离。

　　看书的厚度也可以说是一种简化版，也有可能是作者老师遇到了瓶颈期。

　　在看这本书之前，我其实不太知道叶真中显“美名在外”，看完之后来写短评才发现，因为前几部小说都很细腻地描述了女性的困境，也塑造了能在重压之下破茧而出的女性形象，让很多人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女权主义者”。

　　这个title本身就很猎奇。

　　书写失败者的故事，叩问尖锐的社会问题，为失声者发声，是叶真中显的流量密码。写职场歧视与性骚扰经、济贫困与阶层固化、家庭暴力与性别暴力、代际创伤与原生家庭阴影对他来说手到拈来，也是他成名的关键词，但《泡沫》的女主角，和他以往的主角不太相同，也和传统文学意象里被谈论很多次的“阁楼上的疯女人”完全不同。

　　这一代东亚作家很爱写绝境女性的故事，叶真中显算是其中翘楚，更早的还有被嫌弃的松子，大家住在坡道上的家，日复一日修炼成疯女人。

　　朝比奈春不一样，她取得了世俗意义上的巨大成功。

　　在高度官僚化，女性地位及其边缘化的日本社会——而且是在上世纪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她积累了海量财富和声名，拥有声名显赫的追随者，有人愿意为她犯罪，还有人可以为她死。

　　这一次的疯女人站到了阁楼顶上。

　　即便如此，朝比奈春实际上也经历了几乎之前每一个疯女人经历过的创伤，她发迹的第一桶金，也照样是靠出卖肉身给男人换来的，非常符合人们的刻板印象，踩着一个男人，爬到另一个男人头上，再一步一步走到众人面前。

　　然后她就成为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亚洲式恐怖片里的妖女，不仅仅是用色相就能达到控制别人的效果，而是要动用玄学，疯女人用神秘的教义合理化自己的奇怪行为，创造了专属自己的小社会。

　　故事里有两种“邪教”，一个是女主狱友出身的米吉多子民营地，是一个类似摩门教徒自娱自乐的群落，教义代代相传，过着清教徒式的生活，严格控制信徒进入所谓的“俗世”。

　　另一个是朝比奈春编织出来的“海牛神”信仰，大家信奉它是因为可以因此赚更多的钱，没有什么严格的组织和教义，但最后竟然也发展出了及其严格的规则，甚至可以动用私刑“执法”的程度。

　　人类对邪教的易感性实在是很迷，奇奇怪怪的教义看起来好像满足了人类深层心理需求、疏解了特定情境压力，有一些教派精心设计了操控手段，但朝比奈春则不然，疯女人的话好像只是随口说说，就有很多人相信。

　　在经济腾飞到无法节制的时代，人心浮动确实是很容易信一些古怪的言论，早几十年我们也常常忙着打鸡血，自然科学杂志整天宣传耳朵认字的小孩；九十年代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操场里每到黄昏，就有一群一群的人围在一起练“香功”；

　　很多年以后我听说香功的创始人95年就已经得癌症死掉，完全没有长命百岁，也没能治愈自己——教主们都是普通人罢了，自然也不会有神谕真的降临在女主角身上。

　　朝比奈春比起阳子，似乎掌握了更大的话语权和社会资源，她有很多钱，但实际上在泡沫经济的环境里，所有的财富票券，银行卡上的数值，好像都是无意义之物。与其说朝比奈春最大的成就是赚到了很多钱，不如说她的成功，实际上在于从底层的农村少女，爬到了那些西装革履的男人们肩膀上。

　　回到故事的最后，通天的泡沫王国轰然倒塌，但这个完成了阶级迁跃的女人，虽然坐了牢，却也在牢里过得挺舒服；在她死之后，她想庇护的人，仍然可以拿着海牛神身上切下来的半只尾巴，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生活。

　　就像朝比奈春在文中一遍又一遍说的：钱永远不嫌多，越多就越能做自己喜欢的诗，🈷越能放肆地活着。

　　泡沫经济成了泡沫，大潮褪去，王子还是王子，人鱼还是人鱼，水草还是水草。

　　放肆活着的疯女人，虽然从一开始陪有钱的男人睡觉，变成了让男人陪自己睡觉，但终究还是要拯救和自己小时候一样被性压迫的少女。

　　一百年过去了，不论在阁楼里还是在阁楼外，疯女人终究没能离开她的阁楼。



字数：1600
作者：sleepy 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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