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奇人全本（全三册）》：地道天津卫，地道天津味儿

杨超越

　　第一次读冯骥才先生的作品应该是在小学课本里的《珍珠鸟》，犹记得开头那句“真好！朋友送我一对珍珠鸟”以及结尾点睛句“信赖，不就能创造出美好的境界吗？”。文风生动活泼，却没有明显地域色彩，读不出作者的来头。直到最近读了《俗世奇人》，那扑面而来的天津腔调，让人蓦然发觉原来冯骥才是地地道道的天津人（注意：此处应有天津腔）哪！

　　顾名思义，《俗世奇人》写的都是清末民初天津卫的传奇人物，虽然大多是市井小民，却各有怪招绝学，在天津卫这片水陆结合、鱼龙混杂、洋中相间、官商皆盛的地域上大放异彩，为民间百姓所津津乐道，口耳相传。

　　01.“津”味小说，有腔有调

　　我对天津话的深刻印象莫过于去年火爆全网的天津大爷跳水。大爷站在桥墩上大手一挥，喊出一句豪迈的“生存一分钟，快乐60秒”，然后纵身一跃跳进河里！那腔调，那姿态，自带喜感。

　　还有一个因科普博物馆走红的搞笑视频号博主“猫der和饭饭的日常”，每次科普到令人惊艳的博物馆知识时都会夸张地来一句“我滴妈耶”，那抑扬顿挫又婉转丝滑的声音简直让人过耳不忘！《俗世奇人》也是一部“津”味浓郁的小说。作者冯骥才就像是一位单口相声表演艺术家，用地道的天津方言讲述一个个传奇人物故事。那方言俚语自带亲切感，抑扬顿挫、风趣幽默，时不时抖个包袱，来个神转折，读起来就跟听相声一样带劲。

　　比如在《刷子李》中，讲的是一个拥有一手刷墙绝技的李姓粉刷匠，听听天津方言是怎样的腔调吧——

　　“他要是给您刷好一间屋子，屋里任嘛甭放，单坐着，就赛升天一般美。最别不叫绝的是，他刷浆时必穿一身黑，干完活，身上绝没有一个白点。别不信！他还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只要身上有白点，白刷不要钱。倘若没这本事，他不早饿成干儿了？”

　　“您”“任”“嘛”“甭”“赛”“别不”“干儿”，一连串的天津方言连珠炮似的冒出来，别提多过瘾了！

　　02.俗世奇人，啧啧称奇

　　正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天津卫这块居民五方杂处、性格迥然相异的燕赵故地，更加涌现出了各种奇人异事，不仅传奇色彩浓郁，而且充满生活气息，听起来叫人将信将疑却又合情合理，总之让人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都有哪些奇人能人呢？比如前面提到的刷墙不沾衣的刷子李，还有正骨拿环能挂头牌的名医苏七块，力大无穷举重若轻的苏大力，袖手捏人栩栩如生的泥人张，急中生智妙招救人的神医王十二，做生意会吆喝的杨巴、皮大嘴、俞六等等，都是各怀绝技的能人。当然还有一些靠着旁门左道在江湖上掀起一阵风浪的奇人，比如上演父子不和戏码，明目张胆洗劫一对新人家财的绝盗，还有靠着模仿官员以假乱真的能耐吃遍四方的马二，以及擅长溜须拍马和养鸟却败在鸟嘴下的两面人贺道台……

　　不管是哪种人物，到了冯骥才笔下都是有血有肉、活灵活现，寥寥数笔就能让人物跃然纸上。试举一例来感受感受：

　　“民国元年，一位打山东来的跤手无敌手。个子大赛面墙，肩厚似牛臀，臂粗如大腿，光头圆脸冒红光；浑身的肌肉一使劲，好比上上下下到处肉球，再动两下，肉球满身乱滚。这小子拿手的本事是摔跤时，两手往对手肩上一搭，就紧紧抓住，腰一给劲，就把对手端起来。你两脚离地使不上劲，他胳膊长你踢不上他，你有再好的跤法也用不上。”

　　一个体格健壮、本领高强的摔跤能手就出现在读者面前了。

　　03.篇幅虽短，意蕴悠长

　　《俗世奇人》全三册，共54篇，每篇的篇幅都不长，短的仅仅两三页，长的也不过六七页，相当短小精悍。对于小说而言，要在那么短的篇幅之下写出一个精彩纷呈的故事，是非常考验作者笔力的，冯骥才先生不愧是大家风范，轻松拿捏，不在话下。

　　如果你以为冯骥才先生写《俗世奇人》纯粹是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那就肤浅啦！虽然小说篇幅短小，但意蕴之长足够人回味许久。故事中展现的地域风貌、风土人情、生活风尚以及民间文化的精巧技艺，还有蕴含其中的各种小聪明、大智慧，都让人叹为观止。正如冯骥才先生所说，“天津这地方自有特别之处，寻常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者，往往就是乡土异士和市井奇人。他们不崇尚精英，偏爱活在身边的那些非凡的凡人。”《俗世奇人》所聚焦的正是三教九流中各色“非凡的凡人”，因为非凡的凡人自有别样的精彩。

　　非凡的凡人还能带给我们许多的启示。比如小说中提到的一句“能人全都死在能耐上”，简直跟“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如出一辙。不论是钓鱼能手最终被拉鱼的车子压死，还是喝酒即醉即醒的酒婆被车撞死，抑或是假画鉴定专家最终被假画坑，都没逃过这句话。这就告诉我们，再有能耐的人也不能“恃能耐而骄”，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有那些耍小聪明走歪门邪道风光一时的奇人，到头来终究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在天津卫的地界里，各路神人实在太多，爱出风头爱逞能的最终会领悟到“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句话的含义，低调做人走正道才是硬道理。

　　总而言之，《俗世奇人》就像一幅清末民初天津卫版的“清明上河图”，冯骥才先生的用地道的天津腔调生动地勾勒出了凡尘俗世奇人辈出鲜活动人的烟火人间。无论是故事性、艺术性还是思想性，这个系列的小说集都属上乘，短小精悍的篇幅也非常适合在碎片时间阅读，不过我敢打赌，你只要读了一篇，就恨不得一口气读完三册！根本停不下来！

　　字数：1814，转自：星星悦读会，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7085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