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红楼隔雨相望冷 潇湘何事等闲回

江海鸿牛

　　在红楼三艳中，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民间的舆论原本是三组鼎立，各有拥趸。但1949以后，阶级斗争观喧嚣日盛，尊王攘夷之风渐起，人人都有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之心，宋太祖灭南唐之意”，不但薛宝钗成了封建道德的维护士，就连史湘云也难逃腐朽骄侈封建大贵族生活方式的指责，我们娇滴滴、病怯怯的林妹妹的形象到日渐革命，和贾宝玉一起，仿佛如周文雍和陈铁军一般，挺拔起来。所以当时时代之下的王文娟的林黛玉是一派的娇柔，近乎于完人。

　　可是，林妹妹就那么左倾吗？

　　林妹妹的优点不必多说，美貌、才气、对爱情的坚贞，都符合现代人对个性张扬的认知需求。其尖酸刻薄也满足了某些人的自虐兼虐人的心理。更何况令人同情的身世更是博人眼泪的催化剂。

　　用王蒙的话来说，林黛玉简直就是个职业伤感主义者，固然她的生命里有诸多的不如意：父母的早亡、爱情的渺茫。但处在相对优渥的环境下同样可以选择另外的生活态度，比如史湘云。即使她处在更为如意的条件下，她同样还会为别的事情伤感落泪，这是由于生活态度决定的，非关于人生际遇。也就是说她选择了伤感的人生态度。如鲁迅先生所讽刺的那样，中国文人的人生最高境界是，“吐两口血，扶着丫环到阶前恹恹地看腊梅花”。林妹妹的情况大致如是。

　　记得在大学时候从学校图书馆借到了一本《林黛玉日记》，是清朝的一个文人，男性。迷红楼梦忘乎所以，居然就写了这么一本书，以林黛玉自居，利用书中的情节写了一本日记，前序后跋里还相当的自鸣得意，真正的肉麻十分。

　　时代发展了，对于林黛玉的形象也随之发展。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陈晓旭就多了几分尖酸，形象多了缺点，却也立体起来。

　　那么在书里，曹雪芹是如何塑造这位人物的呢？林妹妹是否人们印象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仙侏”呢？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里，黛玉和宝玉谈到家庭财政收入问题，宝玉夸探春理家有方，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家里也太花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你们一算计,出的多进的少, 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短不了咱们两个人的. "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宝钗说笑去了。看，黛玉对于日常生活的关注度远比宝玉高，宝玉不解稻粮艰难，黛玉到知道生计烦难，这不挺识人间烟火的吗。黛玉是寄居，对将来的考虑自然大于宝玉的关注当下。

　　书中 第八十二回 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 里，袭人关心自身的前途问题，（是否会成为宝玉的侍妾，取得姨娘身份，以及谁会嫁给宝玉，这可是关系日后生存环境的大问题）去探黛玉口风，谈及薛蟠和、香菱、夏金桂的家庭纠纷，黛玉说了那句日后被毛泽东引用的名言“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书里只写袭人道：“做了旁边人,心里先怯了,那里倒敢去欺负人呢。”没有心理描写，但估计袭人听到这句话，心里恐怕“哇凉，哇凉”的。真要是黛玉嫁给宝玉，以黛玉的性格，有这句话打底，侍妾的日子可想而知。黛玉的心思百窍，又是诗书孤高自许，怎么会和袭人这种自小买进府的奴才辈做姐妹，连萍水相逢的刘姥姥都要讥做“携蝗大嚼图”。平日里做朋友倒也罢了，同侍一夫，她能俯就吗？

　　现代人自然倡导爱情的专一、排他性，可一个时代只有一个时代的道德，谁能为袭人的生存状态想一想呢？也怪不得袭人能和宝钗结成联盟。

　　张爱玲对林黛玉的人物分析结论是：作者凭借幼年的一小段恋情幻化出来的，虚构的成分居多。曹雪芹对林妹妹的塑造也是丰满立体的，并非不识人间烟火的“潇湘妃子”，但在读者的二度创作过程中，加之以社会环境的影响，成了个江水英一般地完美人物，这是读者的幸呢还是不幸？

　　就我认为，《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著作，他突破了传统中国古典小说的阅读习惯，在普通读者的接受度上，时至今日，也没有完全准备好接受方式，只能采用有选择性简读的方式阅读，立体的人物被平面化和脸谱化了。宏伟的生活长卷被当成了三角恋爱或具有情节的社会史，被有意无意的曲解着，从这个角度，是不是全本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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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老虎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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