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红票》 一点随想，泼点冷水

江海鸿牛

　　对档案史料的运用臻于化境，对前人旧说多有突破，非常好。其次是紧紧抓住了传教士作为满蒙贵族的包衣奴才这一重要关节，疏通了许多不解之处，好。处理学术史与个人主要论点的关系时，作者的思考也很有见地。但本书的名望在我看来还是过度压过了本书的水平。或许又是出版社的营销吧。

　　比如本书重点论述的康熙时期传教士们的贡献，放到大历史中看，不是真正具有重大影响力的“历史偶然性”。影响力局限于满蒙上层贵族的西学传播，最多能产生多大效用？作者反复吹嘘康熙的博学，并指摘前人对康熙“自大，封闭”的误解，这当然不错。可这一现象似乎难以解释康熙执政数十年，虽然不断要求各地督抚“搜罗有技术的传教士/西洋人”，却并无意于推广西学于全国的事实。真正应该认识到的应该是：传教士带来的各种先进知识，为上层贵族特别享有。就算雍正、乾隆能保持和康熙皇帝一样的开放，传教士对西学传播的作用也未见得能真正向更大范围传播，并改写整个历史的进程。相较之于作者津津乐道的代数，我倒觉得更能真正深刻影响历史的，应当是葡萄牙传教士带来的火器技术。这也是本书第一章讲到的豪格部下为何在与张献忠作战过程中愿意刀下留人，救下传教士的直接原因。当然，中外学界对这方面早已有丰厚的学术积累了。

　　又如本书的写作风格。为了讨好市场，作者不惜加入大量文学化情节与并无史料佐证、逻辑并不严密的论断，以及惹人注意但实际上与主题毫无关联的部分来吸引眼球。而且，连中文题目也起的相当不伦不类。“红票”虽然与传教士、中西关系有关，却并不是勾连本书各章节的线索。“全球化中的清朝”，最后来看也只是落脚到最多不超过200名的传教士和科学知识的传播（而且大多数还集中在北京）。当然，这应该是大家所认为可以接受的“通俗性”，所以批评的不多。只是对我个人的阅读体验来看，已经影响到本书最初的“学术性”了。

　　还如作者津津乐道的恢复“历史细节”。平心而论以作者对史料运用之彻底，复原细节的目标并无指摘之处。但复原是复原，在叙事的同时，不断夹带各种相当粗浅的判断，看得让人难受。尤其是本书抓住传教士作为皇帝身边亲密的“包衣奴才”身份不断发挥（这点本没有错），以至于许多解读都难以自圆其说。这里笔者无意把阅读笔记中的疑问一一列出。因为考虑到作者本身写作时，就不抱着纯粹的学术目的，很多这样的论断，或许并不是作者深思熟虑的结果。

　　当然本书仍不失为一部兼具学术性与通俗性的佳作。尤其是面对中外学界深厚的学术史，能从史料到主要论断层面，做一番全面讨论，是十分难得的。

　　字数：930
　　转自：星海瞭望
　　原网址：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45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