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我少小年情的《红楼梦》

丑土妹

　　今年寒假快来校的时候我读完了红楼梦。

　　是那个80回的周汇本子，高中就买了却一直没看。这样算是用大学来弥补吧……

　　念小学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套的四大名著，也就是市面的一般版本，也不知用了什么时间，七读八读的还给我读完了，迄今还想象得到那泛黄的书页边用圆珠笔写的幼稚的名字。而红楼梦么，最初给我的印象似乎也就是宝玉黛玉宝钗凤姐七七八八零星的一些名字。

　　后来貌似是又读了一次，加深了一些情节——这也给后来读别的打了一些基础吧。然后到高中学校要求读，结果是从半中间就开始接不上老师的进度了，吭哧吭哧地拖着，到最后还是没看完结局。但是小时候的记忆还是有着的，于是什么黛玉和宝玉同时一个成亲一个离世的，宝玉的“大红猩猩毡”，贾兰的高中什么的倒还记得不错的——当然这是后话。

　　到初中的时候吧应该，百家讲坛开始播刘心武讲红楼梦了，全国火过去。（当然还有同时期的易中天品三国），不过我倒是没买书，因为电视常脱节，后来有一次到新华碰巧看到这书一排的摆过去，就很自然坐在那边开始读了。读了一、二吧，后来三四好像是在别的地方读的。初中也小，现在想的到的也就是其中一些印象满深的分析。像秦可卿的药单分析，黛玉之死，明玉的几首诗，脂砚斋的一些评语（还是那时候开始知道脂砚斋的），第五回各人的词曲啊等等……

　　但是我寒假读完了周汇本的，就觉得有些话想说了。本来这些记忆应该也就这样存在我脑子里，不对比也就不会激起来的了。可这一读还是搅腾起了它。尤其是周汇本在最后由附他对红楼梦的一些分析与结局推测。

　　我觉得初中那番阅读还是给我起了作用的。刘似乎把宝钗王夫人那一派认为的比较城府深……包括薛姨妈住进潇湘馆“为了监视黛玉”，贾母对这一切洞如观火于是在清虚观打醮那番话是说给薛姨妈，“间接说给不在场的王夫人”，还有杨妃扑蝶那一幕被说“揭露宝钗真实心机”（当然这说的有道理的）。于是这一回我再读红楼，悲哀地发现自己似乎在读宝钗她们的情节时对她们总怀了几分猜疑和不信任。

　　其实宝钗满好的啊，确实举止娴雅，又有大度，能容人。看人应当客观全面才是。周汝昌也并没有透露出那些过重了的态度。

　　然后是还觉得刘的评点政治色彩太浓了，印象很深的还有他把某几个情节——秦氏的“人参白术云令熟地归身”，她的棺材板用“上等樯木”，坏了事的忠义亲王老千岁，潢海铁网山冯紫英打猎，倪二卫若兰等联系起来——等等放在一起据考，推出了一些关于康熙雍正的结论，给曹雪芹的创作加了隐秘的政治意图。当然这些或许是出于曹雪芹原意的，但我现在想起来，当时读着半懂不懂，还有懵懂的好奇心，再回想起来觉得这些担子全加上去也确实有点太重了。如果它反映的不是这些，不是反而好心办错事，自己的看书方向也错了。

　　关于结局……刘说的结局大致记得黛玉沉湖，宝玉宝钗虽结婚却并不幸福而且只是名义夫妻，凤姐被休，迎春遇中山狼欺凌致死，探春远嫁，惜春出家，贾家败落——当然这有些也是年年月月里慢慢自己积攒起来的印象，回五的词曲其实蛮多都是自己可以推出来的。还有一个记忆就是看刘的书确实让我明白了很多原来不懂的“同音”——像什么应叹息，千红一哭万艳同悲，忘仁，沾光，成日兴。还有暗语——“坠儿”伏后文人品堕落，来报信的“鹊儿”报的偏偏是凶信——种种不一而足。当然草蛇灰线、伏延千里也是那时候知道了的。现在想想对红楼的慢慢了解其实也很多归功于那一个时期的阅读经历吧。

　　关于我自己对红楼的理解……

　　说它是“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高中课本语），其实说的有道理的。其中包括繁复的朝廷礼节与家礼描写（伦常礼节），傻大姐的大脚与尤二姐、晴雯的小脚（女性缠足，满汉差别），贾雨村乱判案，门子的护官符（官场），出场时的凤姐、宝玉服饰描写还有后面常出现的对各人服饰装束描写（封建服饰），各人言行，探春贾芸的信笺，海棠社赋诗，元宵节猜灯谜（文言、语言习惯、古诗词），凤姐乃至贾政说的笑话儿（家庭聚宴常景），刘姥姥进园（村妇形象），倪二等人描写 （市民），还有下到平儿等大丫鬟的为人处世风格，来旺妇的倚势霸成亲，周瑞的“晚间求求凤姐便是”，焦大的乱骂，园中老婆子的吝啬糊涂与小丫头们的伶俐，净虚智通等尼姑的恶形象，上到宝玉与贾环之别，凤姐的行事，王夫人、邢夫人性格之差，贾政的士大夫形象，贾母的温慈疼儿孙、爱找乐形象，……等等等等，确实可以说概括了封建社会大半的风貌。

　　然而当然还有其中对人性格的描摹——实在是精当之极、入木三分。丫鬟们来说，有烈金钏、巧莺儿、贤袭人、俏平儿，还有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的晴雯，“公然又一个袭人”的麝月，有宁铰发而不做姨娘的鸳鸯，还有大胆以帕“设言传心事”的红玉……而主子们来说更是多，宝玉黛玉宝钗，湘云，宝琴，迎、探、惜，贾珍、琏、环、蓉，凤姐，邢、王二夫人，赦、政二人，贾母……而且我认为书中对他们的描摹是更加了笔力的。

　　现在想想，书本名《石头记》，一块石头带了的故事来的，而这石头偏是宝玉“从腹中衔了来的”。于是书中自然着力加写的，都是这补天石所见所闻，而曹雪芹本来也偶有于穿插处显出石头本身的叙事之处。书中的视角基本都是以宝玉为出发点展开的，于是无疑的，黛玉为一，怡红院的丫鬟，王夫人，贾母……一连串的展开去了。

　　曹本来的成功之处也很大在于他对复杂人物的描写。而私见觉得以宝玉为圆心，离他越近的人物常着笔愈多，则性格描写愈复杂而愈趋于真实的成功，再远外围如倪二，起码八十回前，止一笔耳。而这圆又并不以外在关系为限，以宝玉之眼写去，故他的心神常在处读者亦常能领会。如黛玉日常起居生活之雅，我们读红楼较少读到钗、玉共处的情节，私以为亦玉之心常并不在其上之因耳。说到他们三个，我又想到一点。

　　前几天读完了张爱玲的《红楼梦魇》，说来惭愧它正巧是在我心绪不宁的阅读期被读完的，于是很不幸的我觉得自己是囫囵吞枣——可以这么说——把它读完的。但是四详还是五详红楼——我记不得了——里说，三十多回恰巧是曹雪芹临辞世前改写的，因为黛玉本来只是“根据脂砚儿时情人捏造的”，她与宝玉之间关系的描写作者一直是拿捏不定，灵感没有琢磨到——似乎是直到辞世前不久才文辞飞扬，大有笔兴而做成的。我读到那一段分析心里激动死了，因为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啊！！读到那几回觉得黛玉和宝玉的关系才是真正的进展了，你也以假意试探，我也以假意试探，“是宝玉反不如袭人了”，“是黛玉反不如紫鹃了”，摔玉、大吐大哭，甚至把贾母也惊动了，然后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让两个“一个在潇湘馆迎风洒泪，一个在怡红院对月长吁”，“人居两地，情发一心”……看到那些个情节段落心潮澎湃，才感到他们两个真正的发展。然后再往后读，真真如张爱玲所言，“基本是原地踏步”。后面是什么呢？是刘姥姥进园了，贾芸与红玉的恋爱，婆子与小丫头的代沟，倪二的慷慨借钱，再后面的抄检大观园，等等……顺序我记不太清了，但从那以后真的再没有读到类似的，或者更发展的文字。

　　宝玉与黛玉的相知相契，作者真的直到死前才找到了感觉。可惜的很呐，他再也没能续写后文了，而读者再也没能有幸读到类似的文字。宝黛的缘契基本就在三十多回那打了个死结，而那个结打得太精彩，我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要赞叹不已。

　　哎！

　　然后回到曹雪芹的写法，人人皆提的“草蛇灰线”我就不说了，提一句曾经读到的谁的评语，“《红楼梦》这个特点和西方的《尤利西斯》有的一比。”呵呵，改天读读。

　　那么归总说来最爱红楼梦的，还是因为它的人物描写吧。想想书里面那么多个人物，却全不让人觉得乱。各人有各人的形象性格，摘着一点就能让你说出来是谁。我实在爱死了它这一点。兴许是我读的书还不够多吧，我知道其他书里，凡是经典小说，是必定有着这一个特点的。但我为中国出了这么一本书而自豪。“那还是清朝呢，18世纪呢。”（当然这是周汝昌说的话）

　　唔，那么还是提几点我印象极深刻的吧。

　　比如凤姐。书中常提到她是精明威令并行的，然而却也有几笔是极细密地点出她心地善良的。比如疼邢岫烟，给袭人添补衣服……看到周汝昌的注释特别提出这几点我反而觉得有点多余。不知怎的，或许因为我从前对凤姐的印象就一直是好的吧。回想起来书里的各种细节真的会“润物细无声”，在你不知不觉之中为你塑造出一个心底的人物形象呢。这之后别人再一点拨，只是让你恍然一下看到自己心里早已存在着的这个形象，醒一醒罢了，关键只在有没有投入心思去读吧。

　　再比如宝钗，一直是安分随时、罕言寡语的，然而也有滴翠亭栽赃于黛玉而脱身的行为，也有“借扇机带双敲”的登时脸一下急红的大怒。还有元妃，书中一直是一个在深宫里高位的形象的，“加封贤德妃”。而省亲那一回，她见了宝玉“一只手拦入怀内”，何等亲昵，姊弟关系刻画的感人动情。

　　……等等这样的细节刻画，我实在觉得写的很好。我也不像张爱玲那样花了十年的功夫研读红楼，自己觉得像这样就挺好了吧。读了原本的红楼，揭秘红楼梦系列，还有周汇本的八十回，张的红楼梦魇，想想也挺够了。重点只是我觉得这本书写的很好，里面的人物极是深刻丰富精彩……并且有时候它还让我读的很有劲，不愿停下——这就是一本书于读者处得到的很大褒奖了吧。

　　读完《梦魇》以后我抱起了上世纪傅东华翻译的那个本子的《飘》，在扉页写上愿它带给我安宁。

　　其实我读着挺激动的，现在的环境太浮躁了，大家也行进得极快。我还是想时时告诫自己勿快，勿急。花一个小时坐在教室去读我爱的飘，何尝不比多做两页的数学习题值得。你啊，你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要沉下心，别被外界环境影响啊。please

　　还有我有很高兴的预感，我会像爱红楼一样爱飘——或者说他们完全是不同文化来的，会给我两种全新的体验呢。其实我已经感到飘里面的“草蛇灰线”了吧，思嘉在十二橡树的宴会上骄傲地想“我绝不会嫁给查理，也不会嫁给弗兰克，那穿着裤子的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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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penc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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