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乔峰与阿朱的爱情

鸿田

　　以前看《天龙八部》，多是图个热闹新奇，所以总是着眼于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功，着迷于乔峰、段誉、虚竹的奇幻遭遇。免不了幻想着总有一天在某个山崖底下会有遇到一个神秘的洞穴，里面藏着十分神奇的武功秘籍，神功大成之后如何翻江倒海，如何飞檐走壁。如今再读，才觉书中文字之细腻，人物塑造之深刻，便真如自己亲身经历了一般！

　　年少时崇拜乔峰，崇拜的是他一身绝代的功夫。出场即无敌，一身降龙十八掌，刚猛霸道，从丐帮登场直到雁门关的落幕，一生未逢敌手。“北乔峰南慕容”，这样的设定，试问有哪一个少年会拒绝呢？如今再读，这才惊觉就是这样一位冠绝江湖的人物，竟真是无处不悲。乔峰的爱情好像一开始就是个悲剧，他好像就注定只能成为一位大英雄，而不是像段誉那样的情种。

　　乔峰和阿朱的相遇充满了巧合。一个是在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北方汉子，一个是住在听香水榭为慕容家打理各类杂事的江南姑娘，若不是巧合，又怎会相遇呢？杏子林初遇，乔峰为副帮主之死所恼，阿朱则仅仅是为了找她们家的公子爷。乔峰不喜儿女私情，过去二三十年在一群花子中间，与之相处的都是少林高僧、一帮之主这样的英豪，想当然的喜欢结交豪爽的人物。所以在两人初遇时，他第一眼似乎都没有看到阿朱，只是跟那位满口“非也非也”的包三先生寒暄招呼。至于在风波恶不敌手下长老中毒倒地时，乔峰不计这几位涉嫌谋害马副帮主的最大“嫌疑人”挑衅殴斗之过，仍要亲自为其吸出毒血时，乔峰与阿朱之间仍没有真真切切地讲上一句话。我想，此时的阿朱心里也许只是在想：“这位乔帮主真是位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于是在丐帮忽遭变故，乔峰送别姑苏一行人时，阿朱只是悻悻地说了一句：“乔帮主，我们三人走啦！”在随后的一系列变故当中，阿朱又亲眼目睹了乔峰因身世之困从一帮之主到中原武人人人唾弃的“辽狗”的整个过程，心底第一次对这位初次相遇的帮主有了一种同情。

　　再后来，两人的第二次相遇，阿朱中悲酥清风被西夏国兵士所擒，恰好被路过的乔峰相救。暴雨之下，小亭之中，之前的同情与救命之恩叠加在一起，乔帮主的身影第一次让这位年轻姑娘的心底起了一丝波澜。而此刻的乔峰则仍旧深陷身世的泥潭，出手相救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最最平常的一件小事罢了，那里会想到许多呢？但这一次相遇，乔峰还是那个乔峰，阿朱却已经不是那个阿朱啦。

　　至于第三次两人在少林寺的相遇，则更像是命中注定。彼时的乔峰众叛亲离，成了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贼。在少林高僧的围攻下，阿朱因自己重伤垂死，乔峰全力施救，就是在此时，乔峰要救活阿朱的想法也全然只是出于微微歉意和内心的侠义本能。阿朱伤重，在照料阿朱日夜不离的这段时日当中，阿朱的灿烂天真可能也在乔峰心底留下了一丝不同于儿郎之间惺惺相惜的另外一种感情。在无意中探听到群豪在聚贤庄相聚猎杀自己，而天下间最好的神医也在其中之时，他内心的那股孤傲被彻底激发。也许就是在这样一种朦胧情绪的驱使下，在阿朱好不容易安睡的那一晚，乔峰下定决心：这个姑娘，一定要救！于是，独身赶赴猎杀自己的英雄宴，聚贤庄大战群豪。混战之后，看着血流满身的乔峰，阿朱拖着虚弱的身体哭地撕心裂肺。也就是这一次，阿朱终于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乔峰。

　　雁门关外的第四次相遇，是乔峰的惊讶，也是阿朱的蓄谋已久。阿朱大病初愈，知道乔峰的身世之谜是梗在他心中的一道坎，于是从聚贤庄赶赴雁门关，等了他五天五夜。终于，他来了。阿朱的出现让乔峰大吃一惊，他确实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姑娘又会出现在这里。他和阿朱不过萍水相逢，聚贤庄全力施救更多的是出于天下英雄对自己是非不分的激愤，之后身世之谜、养父母、恩师之死等一系列重担加身，真个是自顾不暇，还哪里有空会顾忌到阿朱呢？阿朱可不一样。再次见到乔峰，她既高兴又担心。聚贤庄那日之凶险，两人几乎生离死别，这一次能相见，实是万般不易。如今脱困，乔峰郁于身边亲近之人一一被害，定要一查到底，而这其中究竟藏着多少刀光剑影，光是想一想也令人心惊。但是阿朱这次找到乔峰，心底已然定了主意，于是在乔峰再次踏上路途时，她嫣然一笑，说：“便是到天崖海角，我也和你同行。”

　　一路追凶，一路诡谲，乔峰陷于身世之苦，阿朱知他心意，总是有意无意地为其开导。天台山之行后，或许是智光大师的指点、或许是明了自己的身世、亦或许是阿朱的开导终于起了作用，乔峰成了萧峰，成了阿朱的萧大哥。

　　阿朱与萧峰之间的爱情是凄美的，是两个最本真、最纯洁灵魂的相互成全。阿朱对乔峰的感情很复杂，杏子林初遇时是对江湖英豪的仰慕，第一次被萧峰所救是感激与崇敬，第二次被救经历生死，才将此心寄于其身。阿朱虽从小孤苦，又是女儿之身，但常年在姑苏门下，来来往往的都是江湖大世家，所以她的性格从一开始就是独立的。而在那样一个封建的男权社会，只有这样的独立，才会拥有真正意义上的爱情。她既有江湖儿女的豪爽，又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柔情，所以才会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对萧峰三见倾心。相较于阿朱来说，萧峰对阿朱的感情则要单一的多。雁门关之前，萧峰在阿朱面前一直是一个时运不济的大英雄形象，他对于她的种种，只是出于一贯的江湖道义，并无儿女私情一说。而雁门关之后，在江湖上人人视其为“胡虏贱种”、“辽狗恶贼”之时，有一个毫无背景，柔柔弱弱的江南姑娘愿意相信他、陪伴他、爱护他，他心底更多的是感激。在他最孤单、最迷茫的人生至暗时刻，有一个人愿意听他说话，愿意相信他，不至于让他走入歧途，这样一份沉甸甸的恩情，他又怎能感受不到呢？天台山阿朱吐露心意之后，萧峰也终于解开了心结，所以在去信阳找马夫人的路上，才会有“这数千里的行程，迷迷惘惘，直如一场大梦，初时噩梦不断，终於转成了美梦，若不是这娇俏可喜的小阿朱便在身畔，真要怀疑此刻兀自身在梦中。”这样的想法。

　　两个人突兀的遇见，却又似命中注定般走在一起。这一过程虽然短暂，但对彼此来说却成为了各自生命中最绚烂最炙热的时光。阿朱心中全无自己，乃至于在父亲和爱人之间最终选择牺牲自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将阿紫托付给萧峰，又何尝不是为了萧峰呢？萧峰将一身热烈之极的爱意全部给了阿朱，所以在误杀阿朱之后，精神世界层层坍塌，几乎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他最爱的人走了，他的心也死在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所以在后来耶律洪基要赏赐他众多美女，他一口回绝的时候才会说：“阿朱就是阿朱，四海列国，千秋万载，就只一个阿朱。”

　　总字数：2301
　　作者：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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