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是向内的勘察——《古道》

书呆熊

　　书名：古道

　　作者：[英]罗伯特•麦克法伦

　　译者：杭海

　　出版社：南海出版公司

　　出版时间：2024-05-10

　　ISBN：9787573508782

　　这本书的主题是道路、行走和想象之间的关联。它讲的是，笔者沿古道走了一千多英里，试图寻找一条通向往昔的路径，却一次又一次发现自己被送回当下。它探访古道上游荡的幽灵、回响的声音，探访小径保存和讲述的故事，探访朝圣之旅和擅闯之行，探访歌谣与歌者，也探访隐藏在国境之内的陌生大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本关于人和大地的书：行走是向内的勘察，而我们穿行其间的风景，又如何微妙地塑造着我们。

　　万物都在书写自己的历史，乐此不疲……遍地是备忘录和签名，每个物体都布满暗示。——拉尔夫·瓦尔多·爱默生，1850

　　时时如此，处处如此：人们走过，让大地布满路径——有的可见，有的隐秘，有的整齐，有的蜿蜒。——托马斯·克拉克《行走赞》（InPraiseofWalking）

　　长久以来，道路及路标于我便如同诱饵，牵引着我的视线，向上，向前，向远方。目光被道路吸引，思绪也是如此。想象情不自禁地追随着大地上的路径——空间上是向前，时间上却是回溯，回溯一条路的历史，还有从前走过的行人。走在路上，我每每好奇，它们的源头在哪里？当年是什么促使它们成形？关于日常行走的旅程，它们记录了些什么？关于冒险、相聚和别离，它们又深藏着多少秘密？

　　人行小径是世俗的，有着“尘世”(worldly)一词最褒义的意思：向所有人开放。它们代表通行的权利，路人行走其上，便是决定和维持着这种权利。它们形成一座自由的迷宫，一个纤弱的公用地网络，在如今由重重铁丝网、大门、闭路电视监视系统，以及“不得擅闯”警示牌组成的霸道私有化世界里，依然得行其道。

　　道路是风景的习惯。它们是多厢情愿的行为，仅凭一人之力是很难辟出道路来的。

　　向外走，其实也是往内心去。

　　风景能扩大想象的疆域，让自我居住其中。

　　量一量我的脚，从脚后跟到脚趾的距离是二十九点七厘米，即十一点七英寸。这是行进的单位，也是思想的单位。

　　熟谙某地并不意味着绝对的了解，反而只会引人继续深入探究下去。

　　谢泼德曾写到：“了解另一个个体的道路永无止境。被探索的一方会随探索者一同成长。”

　　在古代，爱尔兰学者有个著名的...习俗——出航...即驾船出海，走环形路线，离开，复又返航...目的是经受一种面对陌生迹象的训练，以期更关注自身所处时空的意义——地理、精神、智识方面的意义。——理查德·卡尼，2006

　　触碰是一种交互行为，一种和世界交换的姿态；刻下印迹，同时也是被打上印记。我们的脚底被踏过的地表塑造，本身也是地貌，自有一套陈年的沟壑和漫游的线条。与它们最为相似的，或许是潮水自平坦沙地上退去后留下的垄脊与涡纹。我们脚跟上有类似震荡冲击波的刻线；足弓处，也就是脚上曲度最大的地方，有浅浅的网状褶痕；前脚掌则带有一圈圈不相交叠的波纹。整只脚就是一份运动档案，由不断重复的动作镌刻而成。婴孩的第一个脚印，是胎儿时期将小脚掌抵上妈妈的子宫壁，像宇航员一样在黑暗空间里转动身体——在降临人世之前，他们的脚底就已经起了皱褶。

　　依循小径，就要记住它的走向，那么当下的行走本身便是对过往的记取...前进本身即是返回。——蒂姆·英戈尔德和乔·李·维尔冈斯特，2008《步行的方法》（WaysofWalking）

　　身处大山之中，会有一些瞬间感觉到有无数秘密在我和它之间暗自涌动。空间与心灵能够彼此渗透，直到双方的性质皆因此改变。这种运动难以辨别，我只能通过叙述，说给你听。

　　我们习惯认为，风景只有当我们身处其中或踏足其上，获得最基本的视觉和触觉感受时，才会给予最强烈的影响。但也有一些景观，我们离开现场之后依然铭记在心，它们在现实中早已从眼前消失，却继续活在记忆里。这样的地方，我们在离得最远的时候最是惦记，它们才是我们所拥有的最重要的景观。亚当·尼克尔森写到过，记忆中的景观让我们有“强烈的缺席感”，但它们也带来强烈的在场感，我们对它们有着深刻而持久的依恋。

　　“我望着（世界），”谢泼德在一九四五年写到，“它拱起后背，每一层风景都毛发耸起。”这是对于观察本身的绝妙观察。谢泼德直到，“风景”和雕饰带上的镶板或画框里的油画不同，不是供人远观品评的东西，它不是被动的凝视对象，而是变化无常的参与者——是对着我们弓背竖毛的同类，甚至会刺痛我们。“风景”至今仍常被理解为一个名词，其隐含意义是固定、布景、一种静止的绘画式的端庄。我却更喜欢把它当作一个隐含动词意义的名词：风景会散逸，它充满活力，会引发骚动，对人的塑造不仅贯穿一生，而且在每一刻、每一件事中都起着作用。我也更喜欢把“风景”理解为集合名词，囊括了空气的温度和压强，光的照射与反射，岩石、土壤、建筑物的质地和外观，各种声音（蟋蟀嘶鸣、鸟儿啁啾、风穿过树林），各种味道（松脂、热石头、碾碎的百里香），以及无数其他稍纵即逝的现象和氛围——所有这些共同组成了某个特定地点在特点时间毛发耸起的存在。

　　这两种朝拜者截然不同。转山行为带有一种谦恭，矫正着登山者渴慕绝顶的洋洋自得。绕圈环行，潜台词就是无休无止，与象征着终结的登顶相对。转山的香客总是向上眺望，向内观照，心满意足，而登山者则渴望俯视，寻求外在的知识。

　　道路向前/而我们将它们遗忘，也被/它们遗忘，如同一颗星/疾驰而过，消失不见

　　现代徒步旅行拥有两部相互交织的历史。一部的主角是自发的漫游者，是博罗式或惠特曼式的旅人，他们为了追求道路的浪漫而出行。另一部更为阴暗，知道的人也更少，可谓影子历史，它的主角是流浪工人、游民，还有漂泊、流离、逃亡、受害和失业的人。他们沿路“游荡”胡乱过活。一天十英里是这些“游荡度日者”的规定里程，一天十英里，很快就能走遍各地。

　　读和走终将融为一体，我们体内带有这个世界的图景，不断演变，其质地就像华兹华斯所说的，“介于生活与书本之间”。

　　每一次拐弯都可能通往天堂/每一个角落都可能藏有地狱/雨后道路闪亮，河流般涌上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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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亲爱的倩儿 评论 《古道》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61925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