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逃避》：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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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了《家》，有尘埃落定之感。触动之处﹐在张悦然以这篇小说，作出总结，为曾经的写作，为青春的过往，甚至为了一个主题﹐一个我们如此熟悉却犹豫不决的主题。

　　这一期的《鲤》，主题是“逃避”。逃避时常是言不由衷的借口。《家》让我们看到的，却是逃避后的“面对”。坦然地面对，需要以包容为底色。就这一点来说，这个故事成为了恰如其分的诠释。

　　对大多数人来说﹐家是令人心仪的承载。关于爱、关于稳定、关于成熟。然而，瓜熟蒂落之后，会有一种倦怠感与惰性，渐渐地滋生。那么﹐一切由一个内心虚弱而充盈的清晨开始。

　　节制有序的语言之下﹐是洋溢了物欲气息的一天﹐也是即将无法挽救的虚空的前奏。 “谁怕弗吉尼亚伍尔芙” ﹐对女主角裘洛而言﹐已由审判变为自省。是的﹐娜拉在出走之前﹐需要抛弃许多东西﹕生活方式、观念、情趣甚或所有习以为常又哀其不幸的点滴。她需要一些时间﹐独自练习离别﹐直至麻木﹔直至朝夕相处的男人的背影﹐在想象中稀释殆尽。

　　这个男人叫做井宇﹐如许多男人一样﹐他在沉默中完成着社会与家庭甚至爱情对他教养的过程。他的人生没有错﹐也说不上对。他只是沿着轨迹前行﹐这轨迹遁于无形却又刚硬顽韧。这轨迹的终点﹐遥远而清晰﹐在时刻消磨着步履者的速度与热情。

　　张悦然以往的小说中﹐有些软弱的雄性动物﹐在女性的决绝背后不知所措。《家》挽救并成就了井宇。小说开首如此细腻的铺排﹐似乎都是堆砌即将被抛弃的暗示。“井” 与“宇” 是如此纠结的规限与无限的冲突。在纠结之后﹐他理所应当地淹没于世俗。然而﹐最终我们却看到他在世俗中成长为英雄。一个理想主义者﹐对理想的执着﹐在众人的视线里或许可笑如堂吉诃德。所以他选择以最沉默的方式去实践理想﹐只余下堂吉诃德的悲壮。这悲壮也是沉默的﹐隐约间是对世俗的叛离。在知道了他去向的一瞬间﹐没有人会探讨他的深谋远虑或是城府。只是庆幸于他的自赎﹐或许也是对未来生活的救赎。他始终没有正面地出现﹐却在张悦然小说的男性角色谱系中卓然而立﹐以最温和的方式﹐扳回了性别战争的一城。

　　小菊的出现令人意外﹐她代表着一种丰盈的﹑有反差的生活。内里有两种人生的穿插﹐影响甚或侵入。小菊是可爱的，她为阅读带来了某种惊喜。她的现实与理想都有着某种寓言的性质。而这种性质不是空中悬置的写意呈现，而是落在了生活的实处。 将“意思”改为“意义”是这篇小说重要的一笔。当我们意识到意思与意义的区分的时候﹐实际上我们都在失去。失去或许是放弃的姿态﹐或许是无奈又凄凉的逃避。而在小菊﹐却是选择与取舍。这篇小说存在的故事原型——陌生者入侵隐秘空间。一如《河流》﹑《重庆森林》与金基德的《3-irons》﹐陌生所至﹐是隐秘的欢乐。然而﹐小菊并不是个陌生者。她对这家的熟悉﹐使得她的欢乐小心翼翼﹐却也在不期然间将欢乐加倍。她在男女主人离去的时候﹐成为了这个房间非法的主宰。只是到最后﹐她依然什么也无法驾驭。这是她的社会角色的无力感。

　　我们对于家﹐总有一种温暖的成见。在这篇小说中﹐只发生于小菊和一只猫。他们的相依为命是出人意表的﹐却构成了最顺理成章的同盟。这只猫是一个隐喻﹐在清冷的被人所遗弃的空间里。它的饥饿﹐恐惧﹐束缚﹐甚或短暂而充分的欢乐﹐都淋漓尽致。它的生活﹐便是人的幸福与困境。或许﹐它更为勇敢﹐因为它如此直接地表达。而人﹐却在无尽的消磨与权衡之后﹐丧失了勇气。或者﹐只能以逃避来表达勇气。

　　家﹐在命运的拨弄之下﹐如绳索将人陡然收紧。一场灾难﹐重新让我们看到了人的休戚相关。盼望﹑绝望﹑关注﹑求助﹐似乎都在一瞬间变得切肤与迫切。逃避与家﹐于是形成了悖论。这悖论曾令人痛楚﹐此时却犹如洗礼﹐令所有的人在细节的密度中不离不弃。这是一个有希望的故事﹐裘洛与井宇﹐盼望的是未知却砥实的未来﹔小菊盼的是一个人﹐这个人熟悉抑或陌生﹐已不重要。在平朴的文字之下﹐是一种容量。“自己的一间屋” ﹐可以很小﹐或者无限的大﹔可以独善其身﹐也可以兼善天下。

　　Home is where the heart is。

　　字数：1382
　　转自：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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