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规则：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跳不出的周期律

劫天下

　　当吴思先生在本书中发现了“潜规则”一词时，也许会心中窃喜，因为他勘破了中国古代官圌场游戏规则中不为人所知的秘密，而“潜规则”这个词是如此具有活力，甚至我们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从古代一直流传下来的词，就此我们就可知，彼时这种官圌场运行的规律，其实还尚未离我们远去。

　　为何中国古代的布衣们，往往会认为底层胥吏们殊为可恶，却向上祈求青天大老爷降神的心态呢？其实这应该就是“潜规则”的一个关键秘密了：明清两代，朝廷中的官员们无财可贪，但这并不代表没有其他敛财的办法，因为朝中为官的大臣们，往往握有对下层官员们人事升降任免的权力，而这，便是他们权力来源中最重要的一环。因此他们并不会担心自己的钱财来源，反而是下层的胥吏们要为此去奔波一番。不过对于直面天下蒸黎的基层官员，他们也有着最重要的权力：来源在哪里？答曰合法伤害权，这可能是对于他们来最重要的权力来源了，既然拥有这种最高权力，那么干嘛要弃之不用？既然权力没有被关进笼子里，那么权力的边界在哪，往往地带模糊。比如书中的一个例子，川府某地出了贼，为了所谓将盗贼早日缉拿归案，当地官圌府就可以以捉贼为由，将这一片区域的人全部都扣留羁圌押，由于这是法律所允许的，那么不难想象在这过程中他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情，他们用此聚敛钱财，然后从中拿出部分，敬献给朝中大员，以此来让自己早日获得升迁的机会。

　　然而人心难餍，当出现天灾人圌祸，兵燹叛乱等，往往能从底层攫取到的财力就不足了，而想要获得理想钱财之数，唯一的办法，就是对下进行高压，由此看来这就是基层需要恶人的一个重要原因。为何一个朝代会越来越恶化？这可称之为“清关淘汰定律”了：在财政和权力恶化的情况下，朝廷反而更要去攫取更多税费钱粮，而当此到达一定程度时，甚至会接近众多百姓的生存底线，这时要怎么继续收税呢？别无他法，只能用强迫性手段，逼圌迫百姓将仅余的一点口粮捐出来，而这对于有正义感和道德洁癖的官员来说不啻于一场心理折磨。这时能完成这种任务的，只能是心狠手黑之徒了，然而祸端一开，以后的压迫标准势必会越来越高，那么这种政圌权必不可久，当这种持续逼圌迫下的态势最终使百姓突破生活底线时，一场可预见的反叛悲剧，不难想象得出。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帝王来说，这肯定不是他们的本意，然而却有着众多原因导致这个场景出现，比如信息不畅，就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老百姓和皇帝之间隔着至少七道信息关卡。记得以前看过一副漫画，一串人单向打电话，第一个人钓到一条鱼后将这件事情电话告诉了一位朋友，结果当这个信息传到最后一个人时，他得到的信息居然是有人掉到了一条鲸鱼！尽管略显夸张，但由此不难想出，根据失真的信息来部署自己的策略，后果可能有多么糟糕。

　　不过有时想想，却还会对这些大臣抱有一定程度的理解，要知道他们也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他们需要结交攀附，他们也要经常搞聚会社交活动…这些无一不是需要大额花费的，然而明清之际，道德律的一个坏作用，就是胜任官员的标准要求很高，也许只有像海瑞这种“不食人间烟火”之辈才能在这种体制下生存下去。但既然已经是圣人了，那圣人怎么能贪财呢？于是明清之际官员的俸禄标准很低，尤其两朝的开国领袖，一个要求子女对待臣子要用严刑峻法，贪污索贿者必杀无疑，然而却定下了极低的工资标准；另一个则要求子孙后代“永不加赋”，哪怕嘉庆朝之后随着美洲白银的流出而出现了翻倍的通货膨圌胀……

　　或许只有像朱元璋这种变圌态强人能够稍微掌控一下局面，否则一个皇帝面对的是整个官圌场全体心照不宣的一场欺骗，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皇帝往往也只能选择无奈接受，甚至默许许多陋规的存在——当然这并非毫无好处，如果想对某些政敌进行打击，那么就可以从陋规处下手，而往往没有漏网之鱼，既获得了巨额财产，又打击了政敌，何乐而不为呢？

　　1945年，毛泽圌东在延安会见了著名的民圌主人士黄圌炎圌培，在这次谈话中，黄圌炎圌培说：“我…亲眼看到的，真所谓‘其兴也勃焉’……”毛泽圌东听后，回答说：“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

　　然而时隔半个世纪，当我看到《中国农民调查》时，书里面触目惊心的描写，简直就是《潜规则》这本书里诸多事件跨越千年之后的借尸还魂，看来我们想要跳出这横亘前年的周期律，依然任重而道远啊！

　　字数：1564

　　转载来源：wu_c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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