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比特人》——枕边故事指南

知一

（上）

现在你就要开始给孩子讲这个故事了，“……地上铺着磨平了的红砖，宽大的壁炉里烧着木柴，吸引人的壁炉嵌在墙里，一点儿也不怕风吹。炉火两边各有一把高背扶手椅，房间当中有一张长桌子，桌子每一边有长板凳。桌子一头有一把扶手椅，拉开了。桌子另一头摆着獾吃剩的简单而丰裕的晚饭……”
“獾？”你突然警觉自己拿错了一本书，这是原先放在孩子床头的《柳林风声》，你尴尬地合上书，从床边书堆中翻出了封面上有个大大的圆门洞的《霍比特人》。其实，你想就读这本也不错，《柳林风声》原先不也是作者肯尼斯•格雷厄姆讲给自己绰号“小老鼠”的6岁儿子的私房枕边故事，甚至连主角都跟《霍比特人》一样住在舒适的地洞中，可你的孩子催促着“快讲，快讲，我要听霍比特人！”你只好翻开书给他讲起这个故事来：“在地底的洞府中住着一个霍比特人……”
托尔金的这个故事本也不为出版而写，最初因为一张白卷而写下这句不朽开头的他只是念来愉悦自己的几个孩子，却不想跟刘易斯•卡罗尔、肯尼斯•格雷厄姆一样愉悦了一代又一代孩子。当年出版社负责人就是被自己孩子那兴奋劲所打动——孩子的眼光是正确的——于是这本书出版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身为作者的儿子小克里斯托弗•托尔金居然给圣诞老人写信想要《霍比特人》当圣诞礼物，成百上千的孩子在圣诞节来临之前获得了这一最好的圣诞礼物。
托尔金塑造的霍比特人这一种族俨然孩童们的化身。他们天性乐观、纯真善良，最令孩子们感到亲近的是他们的身高相差无几。一个霍比特人的一天由两顿精致的早餐开始，并由两顿丰盛的晚饭结束，日子平静得稍有风吹草动都会觉得需要一两块蛋糕、喝点儿饮料才有助平复情绪。
比尔博•巴金斯就是在两顿早饭之间开始了自己的冒险。冒险？孩子们就喜欢这个，更何况有矮人，有精灵、半兽人、会喷火的恶龙斯毛格，甚至能变成大熊的贝奥恩。会发光的宝剑、能隐身的戒指，这都能勾起孩子们的兴趣，且不用说主角还是个与你我一样偶尔小迷糊、喜欢偷会儿懒的小个子。
你可以想象孩子被13个小矮人前仆后继闯进比尔博家大吃大喝的场景逗得哈哈大笑了，更别提矮人一直是童话故事里不可或缺的逗趣角色，谁叫他们憨态可掬，发须造型奇特呢？“胡子跟甜甜圈一样的？”“那是邦伯。”“胡子编成三条辫子的呢？”“诺瑞。”
你手忙脚乱地跟孩子解释这个那个，还有那其实连你也搞不清的13个矮人，幸好孩子的注意力又被那三个石化的食人妖给吸引过去，兴奋地模仿着甘道夫的学舌，三个大家伙上当受骗拌起了嘴，最后被清早的晨曦一照成了石头。刚才还闹腾着的孩子，呼吸渐渐沉了下来，口水挂在嘴边……睡着了。
你放下书夹进书签，放到枕边，替他掖好小被子，捋了捋他额前的乱发，给他一个晚安吻，明天该讲到猜谜那段了吧？

（中）

谜语是你小时候很熟悉的。《365夜谜语》《365夜故事》也许内容早已忘记，但那份童年的记忆每每回想总是格外温暖。孩子又在央求你读下面的内容，“石化了，石化了，后面呢？”
三个食人妖被甘道夫的学舌干扰，争吵不休，最后变成了石头，可比尔博和矮人们的惊魂之旅还没有结束，越岭钻山的他们在洞中避雨，却被半兽人逮了个正着。幸好，甘道夫搭救，大伙趁乱脱逃。慌慌张张的，比尔博被撇下了……
在一片黑暗中，比尔博摸到了一个小小的戒指，又遇到一个奇怪的家伙——咕噜。咕噜让比尔博跟他比赛猜谜，不然就要吃掉比尔博，战战兢兢的比尔博只能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起谜语来。
孩子很高兴，他也要一起来猜，于是睡前故事变成了难得的嬉乐，你把书里的九个谜语都念给孩子听。即使小脑瓜儿想不出所有的答案，但在你的提示下也猜出不少，很明显，他乐在其中。你又开始想起自己童年时的乐趣，尽管在今天看来有点儿贫乏，但回忆却十分丰盛，几本小人书、几个小玩具能够吸引你一整年，而现在的玩具常常送来的叔叔阿姨前脚没走，后脚已经被孩子玩腻、弄坏、丢到一边儿了。幸好你仍然坚持每晚给他讲睡前故事，这是一段分享的温暖时光，你感觉与孩子的联系比任何时候都更紧密，孩子也不再走神或调皮，全身心地跟你一起进入那故事中的神奇世界，在故事中，他学会了同情、宽容、分享、谅解和勇敢，你偶尔会这样想，人一生最需要的特质，其实就是在这童年中养成的，自己并不想让孩子过早地变成一个小大人，而是由一个善良纯洁的孩子慢慢长大，自己所能做的，就是让孩子有个完整的童年……思绪飘远了，扯回来，比尔博最终赢得了胜利，逃出生天，但凶猛的狼群和半兽人包围了他们，直到老鹰飞来将他们解救。一行人来到贝奥恩家中休憩，甘道夫故技重施，让矮人们分批进门，孩子又一次被逗得哈哈大笑，贝奥恩听说他们打败了邪恶的狼群和半兽人，也非常高兴，好好地款待了众人一番，并借给他们小马，方便他们赶路。
幽黯的黑森林仿佛有魔力的活物一般窥视着他们的行迹，起初他们谨言守行，可矮人首领梭林的桀骜不驯让大家再一次地陷入了危险，临行前贝奥恩“不要打猎、不要偏离正路”的忠告被抛诸脑后，结果一行人全都身陷精灵王的囹圄。嘿，幸亏有比尔博的智慧和戒指！比尔博得到戒指后不久就发现它能让人隐身，这可帮了大忙，他奇想天开把所有同伴救出并侧身于精灵王的酒桶，十几个木桶浩浩荡荡地漂出水门，远离了黑森林。
念着念着，你也在心里不住地感叹起来，托尔金不空谈道德训诫也不忽视人微言轻，所有想说的话都从情节里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书开头被众矮人们看不起的小小霍比特人，竟然在关键时刻沉着冷静地解救了同伴。本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枕边故事，现在竟然你自己都分外想知道故事的发展：矮人们能打败恶龙、取回祖传的珍宝么？可时间不早了，你安抚着孩子，让他也变身书中角色，缩进温暖的木桶（被窝），藉智慧远离黑暗和危险……

（下）

长湖镇生活着人类，他们对于矮人们的出现异常惊喜，因为从没人能想到这么一天的到来：山下之王的子孙能够复返孤山下的故乡；更因为，仅凭这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矮人，真能打败贪婪的恶龙斯毛格么？更不消说它布满鳞甲的坚硬表皮和炽热龙焰。
霍比特人的智慧与勇敢又派上了用场，比尔博不仅解开了寻宝图上的开门密语，更闯进了龙穴看出了斯毛格的致命弱点。这一弱点最终被画眉鸟传递到长湖镇上，在恶龙下山侵袭人类之时，一支羽箭没入了它毫无防护的左胸。
此后的事态发展超出了你的想象。矮人们变得跟恶龙一样贪恋缁财，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被巨大的财宝彻底冲昏了头脑，罔顾听闻恶龙死讯奔财宝而来的人类和精灵归还损失的正当要求，关起大门概不认账。比尔博见规劝梭林无望，便将梭林最看重的阿肯宝钻交到精灵王手中，希望几方能够妥善解决纷争，却不想被已经失去常性的梭林斥为叛徒，三军之战一触即发——
恶狼和半兽人来了！刀剑出鞘的众人终于能够冷静看待现下的形势，携起手为正义而战。尽管敌人来势汹汹，但在鹰群的帮助下，善良还是战争了邪恶。身负重伤的梭林也回复理智，将财宝分给大家。我们的比尔博•巴金斯呢？戴着戒指的他被一块大石头重重砸到，在混战中失去了知觉，直到收拾战场的人听见他的声音……
看来这故事有个完满的结局，你似乎比孩子还满意，托尔金没有让他笔下的小小霍比特人失去纯真，不为主角戴上过于耀眼的光环：比尔博没有亲手打败恶龙，但他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比尔博也不曾在阵前英勇杀敌，毕竟他只是个半身高的霍比特人，托尔金甚至在极好地保留了战斗氛围的情况下不过度渲染暴力，看来托尔金是个真正的能理解孩子且富有技巧的童话作家。
童话之所以为童话，正是因为它能在孩子们的语境里用孩子们的方式说出许多教益与智慧，在不打破纯真的同时，又能让孩子们随故事中的人物一起去冒险、游历，更重要的是一同成长，这比枯燥的道德训诫要润物细无声得多。一个成年人愿意耐下性子，尊重孩子们的心灵，以孩子们的视角来创作一部传达哲理与智慧的书，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托尔金其实曾用甘道夫不适应霍比特人洞府高度的细节来自嘲我们这些大人，而我们也确实见过大多造就“小大人”的所谓儿童读物和影视了，不是么？

阖上书页，你也被托尔金的这份热诚所所打动，趁孩子熟睡，你打开网页搜索更多关于托尔金、《霍比特人》的消息。有一句话，让你格外动容——“75年来，一代代读者发现，比尔博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徘徊在懦弱与勇敢之间。我们之所以没有成为英雄，或许只是没有等到我们的甘道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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