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随和由夷 于 2022-8-14 23:08 编辑
《礼记》有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食色,性也。弗洛伊德说:性欲是人类前进的原动力。可见中圣与西哲,不谋而合,特别重视脐下三寸之事。确实,在乌托邦不可能实现后,宏大叙事轰然倒塌。人们的革命激情迅速消退。抢占话语的就更多是“色语”。“色语”作为社交润滑剂现在在酒桌饭席(特别是平辈)上可谓司空见惯了。 惟大英雄能本“色”;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本人不是特别喜欢开车,然而真要开车,与“老色批”相比不遑多让。我曾在某3000人的高考数学QQ群做管理员就开过车。一旦飙车,我可能会成为秋名山车神。群里有人问我为啥不上课,那么闲,经常为群成员解决数学问题。我答到:“课”长得不漂亮,为什么要上?一语双关,活用了“上”这个动词。事实上双关色语是最为常见的,如幸(性)福。 色语一直在不断地雅化。色语不断雅化的根本原因在于,即便社会如何开放,公开大肆谈论“性”是仍然为人所羞耻的,只是程度的不同罢了。那么就要避免那个字眼,所以就形成不断雅化的循环。 以“肏”为例,可以看出这一过程。由于明清色情小说不断的使用“肏”字,实在让人感到俗不可耐,所以同音字“操”替代了“肏”,但后来“操”的使用频率也变得十分高,则又音转为“靠”。而“靠”也必将进一步雅化也是必然的。“日”本身也是从“入”这一色语的音变,与“操”转为“靠”是同一原理。“逼”是对“屄”的雅化,“娘希匹”中的匹其实就是逼,只不过是浙江发音罢了。“屌”是对“鸟”的雅化(屌现在也不雅了)。因为中古汉语中,鸟是个多音字。当一个字承载的意思过多且不易区分容易产生歧义时,汉语往往要造新字分担旧字的意思。例如,“文”的本义本身就只是花纹,但当文发展出“文学”“文字”的意思时,汉语就另造了新字“纹”来继承“文”的本义。如果不造字,那么就需要在声调和读音上进行区别。“屌”继承了“鸟”在中古汉语中的端母音。“鸟”就只保留了泥母音,变成了现在的单音字。 早在《诗经》就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翻译:慢慢地,不要着急撩我的裙子,免得看门狗乱叫)。而古典色语常以隐语方式出现。“花心”、“牡丹”、“嫩蕊”,“露”、"水" 和"鱼"等都是公共隐语,柳枝、毛笔、箫管和雨伞则是男性生殖器的隐喻。李商隐是一个范例,它使用了大量隐喻。“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以“春蚕”和“蜡炬”暗喻什么,"丝"与"泪"暗喻什么。不言自明。李商隐的另一诗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也充满了床帷暗示。“巴山夜雨”就是“巫山云雨”的二度转喻。《红楼梦》无疑是知识分子色语的最大库房。例如,云儿的打油诗: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不得进去,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唐代文学家白行简(白居易亲弟弟)所写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实在是《金瓶梅》之前最杰出的色情文学。但这一旷世杰作湮没了1000年。宋明理学,居功厥伟!直到20世纪初,敦煌莫高窟藏经洞被发现才得以重见天日。从《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可以窥见唐代的丰富生活。可以知道有不同的姿势,比如“或掀脚而过肩,或宣裙而至肚。”、“纵婴婴之声,每闻气促,举摇摇之足,时觉香见”;有各式各样的技法,比如“上挑下刺,侧拗傍揩。”场所也不局限于家中床上,比如“或有因事而遇,不施床铺;或墙畔草边,乱花深处。只恐人知,乌论礼度。或铺裙而藉草,或伏地而倚柱。”而且角色也很丰富,皇帝、达官贵人、丫鬟、同性恋等等。与之相比,贾平凹《废都》之流只配当厕纸揩屁股。 “正谕”要求语义没有歧义,能指和所指完全同一。正谕的语法要求叙事只有一个中心和一个向度。行政话语(公文)的所有表征:严厉、专断、透明、无可置疑和无可辩驳,如此等等——“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反革命份子难受之时。”“捣乱,失败,再捣乱,再失败,直至灭亡――这就是帝国主义和世界上一切反动派对待人民事业的逻辑。他们决不会违背这个逻辑。” 正谕在《毛选》中俯拾皆是。当然,正谕文学家毛泽东同时也是色语文学家(名句“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在两种文学风格上,没有人不受其影响。“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与“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尽管在思想上对立!但在句式上,何其相似乃尔! 色语是稀释正谕的好东西。正谕过多则枯燥,色语过多则流气。两者并存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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