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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吐芳
(上午。兴农网吧。安淑静坐在收银机前。赵大海、金玲在网吧内照应。钱婶推门进了网吧。)
安淑静：钱婶来了？
钱婶：嗯哪。铁蛋今儿没来？
安淑静：金花姐今天回娘家，他在家帮忙照看外甥呢。
钱婶：金花嫁出去好几年，孩子有三岁多了吧。淑静，你和铁蛋处得咋样了？
安淑静(笑了起来)：什么咋样了？谁和他处了？
钱婶：闺女家就是脸嫩，还不承认呢。你和金福就这么完了？你俩处了八九年吧？先前你们处得多好，没成想到头来还是黄了。
安淑静(敛了笑)：钱婶别提这个人了。
钱婶(叹气)：唉!戏里头唱“富易妻，贵易友”，真是一点儿不假，金福那小子从前看着挺好，大高个儿，模样帅，又能读大书，脑袋好使，点子也多，没想到后来腰包里多了两个子儿，就忘了姓什么了。你妈把前年他写给你的那封信给我看了，我当时那个来气啊，是个人能说那样的话么？怪不得你气得上吊呢。
安淑静(摇头)：都是过去的事了。您又要给三丫儿发邮件？
钱婶：是啊。电子邮件比电话、电报都便宜点儿，手头儿紧巴，能省点儿就省点儿。电脑和网络真是了不得，本事真大，也不算太难学，就象这发邮件吧，金丫儿教几回就懂了，就是打字难一些，从前扫盲的时候学过识字，拼音又不会，每回都让别人帮着打字，上回是让老伍家的小子帮着打的。这回再让金丫儿帮把手儿。
安淑静：行。(这时门外传来元铁蛋的声音：“武奎别闹了，骑它干屁啊？这不骑得好好的么？”又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因为它是真的!” 元铁蛋：“什么真的假的？调皮捣蛋!”小孩：“不嘛，不嘛，大舅我要骑那真驴，我要骑那真驴!”小孩哭了起来。元铁蛋：“好了好了，真驴就真驴，但只准骑一下……”安淑静与钱婶笑了起来。)
钱婶：铁蛋真是善性人啊，脾气真好。(笑)
安淑静(笑着摇头)：脾气好得简直不象话了，鲁迅是“俯首甘为孺子牛”，他倒更进一步儿，“俯首甘为孺子驴”了。
钱婶：铁蛋模样儿赶不上金福，本事可能也赶不上，不过比金福厚道得多，最起码他肯定不会给你写那样儿的信。人品才最要紧啊，淑静这回可选对人了。
安淑静(叹气)：什么对不对的。铁蛋与那个人相比，就象狗和狼一样。狗可能比不上狼，但狗永远不会下死口咬你。狼就不一样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它就会狠狠咬过来。其实和这个人处了几年，就象书里说的，我一直有“与狼共舞”的感觉，只是心里不肯承认、不愿承认，只是觉得他太精明了，太会盘算了，觉得自己好象也在他心目中标了价，值个多少钱似的。不过他除了这一条，优点确实不少，加上自个儿觉得既然跟他处了，只能嫁给他，结果几年一混就过来了。谁知前年到底让他咬了一口，一直咬到骨头里，咬到心里，这才明白了他是只狼。
金玲(笑)：好啊，淑静姐，你敢把铁蛋哥比作狗，看我不告诉铁蛋哥去!
安淑静(笑)：去告诉他好了，我才不怕呢，上回他自个儿亲口说愿当我的……(脸红)小毛丫头，不跟你说了!
钱婶：狗的品性才难得呢，老话不都说么，“猫是奸臣，狗是忠臣”，而且狗最不嫌贫爱富，叫花子的狗对百万富翁也照咬不误，而且性子最仁义。不管铁蛋象不象狗，人倒是很仁义的。
安淑静：您甭一味夸他了，这破铁蛋有时让人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性子太绵了，本事也不大……
金玲：哼，才不是呢，铁蛋哥的章程本事不在嘴皮子上，就说这周遭儿十多个村子，除了你与铁蛋哥，谁会写诗？我虽然不太懂，光听着就觉得怪好的。铁蛋哥还经常在网上发文章，老多人都说有道理呢。
安淑静（笑）：那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哼，最近他泡论坛有点上瘾呢，对那些与自个儿扯不上边儿的事儿说三道四的，还不如实在过日子吧。
金玲：谁说铁蛋哥不实在了？他不说要给村儿里打井么？听说打井的人把点儿都选好了，明天就动工。
钱婶：唉！人与人就是不一样啊。莫金福那小子发了大财，都拿去自个儿受用去了，听说花了好几十万在城里买了几室几厅的大房子，装修得比成山虎他们家还蝎虎，又买了小汽车，还包了好几个女人，花天酒地的，可是大伙儿没见过他半个铜子儿的好处，亏他还是向阳乡出去的人，真是忘本！咱铁蛋就不一样了，开了几天网吧，还没挣到什么钱，就想着大伙儿的事，这就是人品，难得啊。
安淑静（笑）：您甭夸他了。这间网吧能开下去，全是大伙儿照顾生意，挣的也都是大伙儿的钱，给村里做点事还不是应该的？
金玲：（望着安淑静笑）嘻嘻嘻！淑静姐真是铁蛋哥的……电视剧里的词儿怎么说来着？是铁蛋哥的……对了，红颜知己！
安淑静（脸红）：人小鬼大！少乱跩词儿了！而且专跩电视剧里那些酸溜溜的词儿！
钱婶（笑）：安丫儿，你和铁蛋都不小了，我看把婚事儿办了吧，大伙儿都说这家网吧是你和铁蛋的夫妻店呢。
安淑静（脸上更红，忸怩地）：您甭开人家的玩笑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这破铁蛋……您不是要给三丫儿发邮件么？金丫儿，帮钱婶打字。
（过了一阵，元铁蛋抱着外甥武奎走进网吧。）
安淑静（掩口而笑）：“假驴”来了？
元铁蛋：什么“假驴”？
安淑静：刚才你的小外甥狗儿不是要骑“真驴”么？那么“假驴”又是谁呢？
（网吧里的人大笑起来）
元铁蛋（笑）：假驴就假驴，鲁迅不是说过“俯首甘为孺子牛”么？我就不能当一回“孺子驴”？
金玲：嘻嘻，真巧，这话淑静姐刚才也说过，看来她真是铁蛋哥的红颜知己呢。
元铁蛋：少废话了，用点心帮钱婶打字吧，出了差错可要扣工钱的。
金玲：吓唬人！（笑）世界上的老板可能都会扣我的工钱，就是铁蛋哥不会，他连半根硬肠子也没有呢。
武奎（奶声奶声地）：大舅，我要玩游戏！
钱婶（把武奎抱过去，笑）：虎头虎脑的小东西，沉了不少，有点抱不动了呢。屁大的小娃儿，会玩什么游戏？
赵大海（走过来拍拍武奎的头）：武奎会玩好几种小游戏呢，是个聪明的小鬼头儿。不过呢，（笑）国家有规定，不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是不让进网吧的，对不对？小鬼头，请拿出你的居民身份证。（众人笑了起来）
元铁蛋（笑）：国家是规定不准未成年人单独进网吧，若有家长或监护人陪着，那就出不了什么事儿。我在网上看了一些文章，说是小孩子适当玩玩游戏，能开发智商呢。大海，找一台空闲电脑，弄个小游戏让这小鬼头玩去吧
（赵大海答应一声，随即抱着武奎寻电脑去了。钱婶发完电子邮件，向元、安二人招呼一声，离开了网吧。金玲也去招呼其他客人）
安淑静（见元铁蛋盯着自己看，脸上一红）：又用这副傻样子看人家，哼！
元铁蛋（笑）：不是有句成语叫“秀色可餐”么？我刚才正好肚子有点饿了，就……
安淑静（打他一下）：书读得越多越贫嘴！往后不准读书了！
元铁蛋（笑）：不读就不读，我也觉得读书也没有什么用。就象刚才的“八字还没一撇”，这“一撇”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我读过的书里面就找不着答案。淑静，你说这“一撇”到底是什么？
安淑静(笑)：这话也听到了？鬼耳朵还挺尖的呢。哼，什么一撇两撇？想得美吧，我要把你撇到万丈岩下面去!
元铁蛋(手托下巴，作沉思状)：送一束花怎样？她会骂我乱花钱；一封情书或情诗怎样？她又会嫌肉麻……这可真难办了。对了，淑静，你与莫大哥处了那么多年，那一撇肯定曾经是有过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
安淑静(愤怒)：你!你又提那个畜生!(掉头便往门外走)
元铁蛋(连忙拉住她的手)：我错了我错了，开玩笑开玩笑，我再也不提那个人了，我……(安淑静余怒未尽，用力要抽出手去。二人正闹着，宋吉全走了进来，二人连忙分开来)
宋吉全(笑)：铁蛋真不会哄女人，又惹淑静生气了不是？
安淑静(笑)：我为他生气？他配么？村长大人大驾光临，请坐!(说着让座)
元铁蛋：宋三叔是为打井的事吧？怎么，出差错了么？
宋吉全：那倒没有。明个儿一早开始打井，那几个人都挺专业的，出不了错。这回井要打成了，小子真是做了件大好事呢，起码盐碱地改造要容易不少。不过今儿我不为这事儿来的。灵蛇泉你知道吧？原先成山虎在的时候，包给一家矿泉水厂了，现在村委会准备与他们解除合同，让他们滚蛋，他们以前大概把成山虎喂饱了，简直是白用灵蛇泉的水，村里一点好处也得不着。我与世仁他们商量了一下，拿现在时髦的话说，准备重新“招商引资”，可又一时不知找谁才好。铁蛋，你和刘老师很熟，刘老师的对象是个大款，对不对？你心里核计一下，能不能找他当投资人？淑静，你是村里的会计，也帮着出出主意。
元铁蛋(点头)：成啊。刘老师在咱们向阳乡教了一年书，对灵蛇泉也很熟，我回头就给她去电话问一下。
安淑静：宋三叔，我觉得不一定要建矿泉水厂，灵蛇泉水也有药用价值，也可以建个疗养院嘛。
宋吉全：建什么都好说，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灵蛇泉可是咱们向阳村的一个金饭碗(笑)，今后致富发财可指望着它呢，他奶奶的，这个金饭碗这两年硬让成山虎白白送人了，这小子太不是玩意儿了。铁蛋，抓紧时间与刘老师联系，听到没有？
(元铁蛋随后与刘终南进行了联系，数日后，刘终南的丈夫龙腾集团总裁吴可弘派人到灵蛇泉进行了实地考察。经过研究考证，龙腾集团正式决定在灵蛇泉投资，建立龙腾酒厂。半年后，刘终南又来到了向阳村，到了兴农网吧，找到元铁蛋与安淑静。)
元铁蛋(又惊又喜)：是刘老师!请坐请坐!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来，让我去接您？
刘终南(笑)：不用。这回来得挺顺利，不象上回刚来向阳村那么狼狈，雇了辆拖拉机，半路还坏了。
安淑静（让座，笑，叹气）：上回亏得那辆拖拉机坏了，不然谁来救我的命呢？再次感谢刘老师的救命之恩！（说着鞠了一躬）
刘终南（笑）：是铁蛋好心用推车帮我送行李，正好走到了那里，才把你救了。所以你应该谢铁蛋才对，
安淑静（瞪了元铁蛋一眼，笑）：我只谢您！（三人都笑）
刘终南（笑）：经常接到铁蛋的电了邮件，说是你们处得挺好，快谈婚论嫁了吧？
安淑静（脸红）：听他胡说！谁和他处得挺好？（拍手，笑）对了，忘了祝刘老师新婚快乐呢，刘老师还是新娘子呢！
刘终南（笑）：结婚周年都过了，什么新婚不新婚的。（站起，打量网吧）经营得还成，规格比城市中的网吧差不到哪里去，看来当初还真没看错人呢。
元铁蛋（笑）：这是托刘老师的福，也是托村里、乡里大伙儿的福了。
刘终南（笑了起来）：铁蛋的谈吐比以前大有长进啊，会说讨人喜欢的话了。
安淑静：可不是？以前说话笨嘴拙舌的，而且一着急就念“一字经”“二字经”，现在可好，不但经常油嘴滑舌，还学会献殷勤了，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得和那个浑蛋一样。（说着泫然欲泣）
元铁蛋：又来了又来了，你不准我提他，自己倒提？刘老师在这儿呢。快甭哭了。（向刘终南笑）她还是放不开以前的事。唉！我以前不会说话的时候她怪我，后来听您的话读了些书，会说话了，她还是怪我，反正我是动辄得咎，总也讨不到好。
刘终南（笑）：“动辄得咎”这个词用得也很恰当，看来铁蛋长进真的不小。最近读什么书？
元铁蛋：读《文选》和《企业管理百科全书》。
刘终南：同时读《文选》和《企业管理百科全书》？有意思，雅俗兼顾，能入能出，（笑）现在我觉得铁蛋真的有些脱胎换骨了。
元铁蛋（摇头，笑）：不敢说脱胎换骨，只是听您的话，不甘心被土坷垃埋一辈子，自个拼命往外挣罢咧。
刘终南（点头）：上回说给村里打了口井？这可是好事啊。对了，金玲那小丫头呢？不是在你这儿打工么？
元铁蛋：她本来半路辍学，我资助了她学费，让她回去上学了。
安淑静：说起来，金丫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她先发现我自尽的，才领您来救我。我也没什么报答她的，先帮帮她读书吧。
刘终南（叹气）：这倒是该当的。
元铁蛋：刘老师是为酒厂的事来的吧？听说经营得不错，龙腾集团到底是大财团，拿书上的话说，这个酒厂真是“大手笔”了。
刘终南（笑）：我才不管“他”的事呢。我是为别的事来的。
元铁蛋：是不是又来当“义务老师”？太好了，又能经常向您请教了。
刘终南：这回不当义务老师了。（叹气）向阳乡周围数十里，虽然不能说是赤贫地区，也只能说是勉强温饱而已。这些年往不少地方募了、捐了不少钱物，但成效似乎不大，不能解决根本问题。我是这么想的，与其把钱、物分散到各处，只能解一时之急，不如把一定规模的人力物力集中起来，干几件有长远效果的事。铁蛋，我准备在向阳乡建一所十二年制学校。
元铁蛋：那敢情好。刘老师的意思是，“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刘终南：铁蛋说得好，我就说你近来长进不小呢。
安淑静（叹气）：刘老师，不是我泼您冷水，向阳乡周围小学、中学十来所，大多学生都不满额，辍学的太多了。所以您实在没必要再建一所。
刘终南（摇头）：不是这一说。我在向阳中学教了一年书，感触至深。我觉得学校不但教师水平、素质差，而且官气重，暮气重，商气重，教育气氛则稀薄得可怜——我是出于道义方面的考虑，才勉强在那儿呆了一年，或者说忍受了一年的。这样的学校能教出真正的英才么？志愿人员再多，在这样的学校中能起到什么作用？我要建这样一所学校，是真正意义上的义务性质学校，杜绝一切不利于教育的因素，尤其是来自官方的一切东西，创造一个真正的教育环境，也让真正有素质、有志向的教师，能找到用武之地，也让这些贫寒家庭的孩子，不但能获得受教育机会，而且能获得受到良好教育的机会，哪怕只是一部分孩子。
安淑静：刘老师说得真好，怪不得铁蛋那么尊重您。不过，建这么一所学校需要花一大笔钱吧？
刘终南：钱倒不是问题。龙腾集团名下有个慈善基金会，我已经从那里把这个项目申请下来了。
元铁蛋：太好了！到时是刘老师当校长了？学校名字肯定叫“龙腾学校”了？
刘终南：哼，偏不叫这个名字，偏不给他做广告！（笑）至于校长嘛，当仁不让，由我亲自出任。我就不信，建不成一所真正的“慈善”、“义务”而且高水平的学校来！当然，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事情真正办起来大约就困难重重了。不过，至少也不能让西方那些教会学校比下去吧？（有些无奈地苦笑）
安淑静（拉着刘终南的手）：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嫁个有钱的老公就是好，想办什么事，不费什么周折就能办到。
刘终南：（笑）我可不是冲着他的钱才嫁给他的。对了，你与铁蛋也快了吧？
安淑静（笑）：才不是呢。他现在还在为“八字的一撇”折腾呢。
元铁蛋：刘老师，您结婚的时候用了几辆车？
刘终南（摇头）：当时也没在意，好象二三十辆的样子吧？问这个干么？
元铁蛋（向安淑静）：你看，刘老师结婚才用了二三十辆车，咱们也……
安淑静（拍了他一下）：“也”什么也？臭美去吧！
元铁蛋（笑）：刘老师，你不知道，她说结婚的时候非要我用一百辆车去迎她，还搬出《诗经》上的话，“百两将之”，还说首车必须是罗尔斯罗伊斯……
安淑静（脸上更红）：我什么时候说结婚了？一千辆车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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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2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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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2-22 1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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