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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学] 愿得镇山啸,助君出重围:简评《猛虎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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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4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末,内陆一家钢厂产能不佳,被沿海集团收购,新厂长带着下岗通知空降而至。下岗信息犹如“猛虎”,让厂里人心惶惶。此时,镇虎山上传来真“猛虎”的踪迹,拖住下岗步伐。厂长下令:上山打虎者,不再下岗。于是,本该首批下岗的炉前工刘丰收,在老婆林小莉的撺掇和死对头张红旗的刺激之下,报名上山。上山后,刘丰收一夜白头,将其伪装成吊睛白额虎的胡须,带到厂长跟前。刘丰收因此成为打虎队队长,带领十人打虎队上山打虎。谁曾想,打虎队人人心怀鬼胎,还未与老虎正面交锋,却死的死、伤的伤,一出出“追虎”、“躲虎”、“扮虎”、“成虎”的荒诞戏码接续上演,一场关于权力、人性与命运的寓言盛大登场……


这部小说语言节奏急如鼓点,人物行动迅如惊雷,情节起伏波涛暗涌,可读性极强,既能感受情节跌宕,又能品味人物张力,更能领悟世事人心,看似写猛虎,背后却透着一个大写的“人”字。笔者以为这正是这篇小说最耀眼的可贵之处:整篇小说以一个巨大的寓言,呈现的是下岗的时代浪潮来临之时,工人失意、无奈与悲剧的生活,透出的是作者的关切和重视,呼吁的是社会的看见与反思,诚如鲁迅先生所言,“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李修文是如何在小说中呈现如此的思考、关切和介入的呢?我认为,可以从叙述视角的选择、寓言式结构的建立,和“重复”的构建与打破之中看出。


首先是在叙述视角的选择上。近些年,论及下岗题材的文章,最先受到关注的,是华东师范大学黄平教授提出的“新东北作家群”。“新东北作家群”回应“下岗”主题,以“铁西三剑客”双雪涛、班宇、郑执为代表,作品特点是以“子一代”的视角回望父辈的下岗历史,书写“父一代”在90年代的下岗潮之中的困顿、无奈与工人阶级乡愁。不仅语言密度极大,既有刀锋般的凛冽,又有东北儿女天然的幽默,可读性极强,作品的人物形象和情节都颇有韵味和典型性,是一批受到市场和学界认可的佳作。


然而,李修文《猛虎下山》,虽然写的也是下岗,却全然不同于这种写作。从书名来看,猛虎下山,一头猛虎从山上狂奔,扑面而来,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立刻显现,下岗也是如此,或者更甚。这部小说将惯常的下岗故事中的“子一代”视角搁置,将叙述声音还给亲历现场的“父一代”,“父一代”是真正感受到下岗冲击的一代,是真正和“猛虎”贴身肉搏的一代。从他们的视角来看下岗,以“在场式”的沉浸书写,看他们如何奋起斗争,最后光荣落败的过程,会更加直接、真实,有生命力。以“子一代”的视角来讲述这个故事,则难免会“隔”了一层膜,多了一层想象,产生了距离感,消解了情绪上的强度。当然,以下岗者的亲历视角来写下岗这段历史,非李修文首创。但是在“子一代”视角受到市场和读者关注之时,用一种当事人的视角来写下岗,把叙事的权利、发声的权利交还给“无声一代”的尝试,是一个既有人文关怀,又有写作勇气的举动。


其次是寓言式结构的建立。小说中的猛虎下山,虚指猛虎吃人,为祸人间;实指“权力”的压迫和“下岗”的压力,给工人们带来的生存压力与人的异化。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刘丰收异化而变成猛虎,更加顺理成章,也丰富了小说中“猛虎”的意象。


人变成猛虎,当然是非现实的、寓言的。“变形”是文学作品中常用的一种方式,常常被用来挖掘人物内心隐秘的思想、昭示人物的变化,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形成一种象征和寓言的结构。“变形”成动物,正是为了让人带上“动物性”的色彩,具有强烈的“动物精神”。


西方经济学家凯恩斯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提出“动物精神”(animal spirits)这一术语,将其理解为一种做决策时,背弃理性思考,用一种“油然自发的驱策”而做出的动物性的、自发的、无意识的、抗拒理性思考的冲动行为。研究叙事学的傅修延教授,将“动物精神”放进文学视域下进行参照,指出“动物精神”是激情、野性、血性与动物本能的精神,并指出伟大的文学作品中,多表现“动物精神”与理性的冲突,如贾宝玉、于连、浮士德等,正是在“动物精神”与理性的对抗之中体现出人性的矛盾与复杂。


显然,在《猛虎下山》这部作品中,“动物性”与“人性”的对抗、缠斗和交织融合,是最大的主题之一,刘丰收甚至直接“变形”成虎。刘丰收为什么会变成老虎而不是其他?我们不妨将刘丰收的“变形”放到动物性与人性的抵抗与角力之中来考察。


老虎身躯庞大,敏锐迅猛,是动物中血性、野性和斗争性最强的一种。在刘丰收在变成老虎之前,他的“人性”之中对“红安全帽”恐惧到极点。而在刘丰收变成老虎后,本应拥有最凶猛的动物性,颠覆一切的勇气,却在面对那顶象征着权力的“红安全帽”的时候,仍然表现出了一样的恐惧和逃避。这便是作者安排这一“变形”的意蕴:刘丰收“人性”中对权力的恐惧和屈从,居然强大到能够压倒猛虎的“动物性”。在如此强烈的反衬对比之下,“变形”的象征意味浓烈非常:以猛虎极强的“动物性”的被压抑、被战胜,来反衬权力对“人性”的压抑和异化的程度之深,更显悲凉意味。如果换成其他动物,“动物性”的强度不够,这一反衬的力度就要弱上几分。


最后是“重复”的构建与打破。作者在小说中设置了不少的“重复”,而其中一个涉及文章主题的关键“重复”,便是山中猛虎与刘丰收变成的猛虎在命运上的重复。在刘丰收的叙述中,那头山中猛虎,正是一九六九年打虎队在剿灭了三十六只老虎之后,唯一没有杀掉的那头被母虎救下的幼虎。幼虎逃脱生天,在山的对面开口说话,请求打虎队放过自己的母亲,但打虎队还是打死了母虎。幼虎立誓要厂区的人偿命,因此回到山中吃人。这是刘丰收叙述的猛虎身世,显然是虚拟的、想象的,目的是为了给后面的“重复”埋下伏笔——变成猛虎之后的刘丰收陷入了同样的境地:他希望能够活下来,请求厂里的人放自己一马,正如幼虎请求打虎队放自己母亲一马。毫无疑问,他们仍然选择赶尽杀绝。


刘丰收所变之虎,与一九六九年的幼虎,在命运发生了重复;而其他没有被看见、没有名字的下岗员工,与那“三十六只被杀的老虎”也形成了命运上的重复——更多的下岗员工已经同“三十六只老虎”一般,隐入时代的尘烟之中。


这一重复是历史的重复,是命运的重复,也是寓言的重复:由于时代的变迁,发展的需要,猛虎需要被捕猎,员工需要下岗,他们都没有退路,都受到了不留情面的围剿,成为被牺牲的无辜一方。然而,之所以说这是一部有人情味的作品,正在于作者在小说中对这一群体的关切与一种隐秘的希望:希望时代能够放他们一条生路。于是,当“最后一只虎”刘丰收陷入危机时,作者笔下两度出现奇迹:没有猛虎的山上。却在此刻传来了镇山的虎啸声,助刘丰收突出重围。


作者颇具匠心地构建“重复”,又在此刻将其打破,背后凸显的是作者对下岗一代悲惨境遇的同情和介入的尝试:那漫山遍野的虎叫声,是作者声音的下场,救了刘丰收一命,终结了这一命运的“重复”:“三十六只猛虎”的命运已经成为历史,而“幼虎”的命运,或许还尚在把握。


至此,在镇山的虎啸声中,这部作品真正的人情味、人文关怀尽显,我们也从中看出了作者写作的真正意图:用一种关切的姿态,唤醒那段尘封的“历史阵痛期”,看到、关心,甚至拯救在时代车轮滚滚向前时,被遗弃在后头的人。


----转自Lfnbh https://book.douban.com/review/15920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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